“既然如此,那孙先生如今可以和我说了吧?”
孙海道点头道:“自然,但却从何说起呢?还请李公子明示。”
“自然从头说起,说说、您。”
“从头说起嘛…你不嫌、我正闲,便从头说起吧…”
孙海道,固然不是两口井村本地人,而原竟是天香县的人杰一枚。
家无厚产,却也有小资;有门店一间,小本经营,日子过得倒也尚可。
其父没有兄弟,到此已经四代一脉单传,颇为艰难。
到其父亲一代方才脱工经商,小有富余,能够让孙海道读书科考。
孙海道不算天资特别好的,少年时候的课业成绩在天香县只是挂在那些不好学者的上面,属于是正经读书人的末尾一批,但这就已经算是合格水平了,毕竟这是在天香县。
本来按照孙海道这样的水平继续发展下去,虽然州试肯定不成问题,但是与秀才就无缘了。
据他的老师估计,孙海道的水平应该能到会试的录取线的一百名之上,举人是没跑的,毕竟是天香县的正经学子,考不上举人的倒是鲜有所闻。
需得一言的是,录取线上一百名的水平不算高,因为大离王朝每年会试给东海省的录取名额至少是四百个,所以这也就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江南省试,高手云集,这是天下科举水平最高的一场省试,其中来自苏州和余州的考生是傲视天下科举场的存在。
在这样的考试里边,孙海道的水平也只能欺负欺负繇州其他县和余州、苏州之外的州府考生了。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孙海道居然超常发挥,在州试当中拿到了第六名,成功拿到了进入“沁室”的通行券。
当时揭晓“头六”名单之时,孙海道大有范进中举之形,侥幸没有疯狂。
孙家欢欣庆腾,觉得家门的未来一片辉煌。
农工之家,今朝竟然出了一个秀才,这远远超过了师长对于孙海道的期待。
那感觉就好像,你高考前还在想孩子能不能攀到一本线,结果出了成绩却是九八五院校的分数线,孙海道的父母都喜极而泣了。
孙海道却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才考到了那原本不该属于他的“头六”位次。
州试之前,他参加了繇州学政组织的考前聚会,一种考生围坐一席,虽然欢喜气氛很浓,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考试”,考官们应该就在暗中考察着他们。
考生们自然是以天香县来的为上承,其余考生在天香县考生的面前都难免自惭形秽,像土鸡见凤凰一样。
酒食过后,学政官员们说本县一众学子难得聚首,不如以文会友,和和气氛。
大人们吩咐了,考生们自然不能拒绝,各个依着做了文章、诗句、策论种种,但是大多数人都很紧张。
孙海道当时还不解其意,后来他才知道这除了是一种“考前考试”之外,还是作弊者与舞弊官员联系的契机。
做好了“安排”的考生借着写文章的机会将预约好的暗号交上去,那务必的官员一看署名就知道要“安排”的是谁了。
孙海道家里自然没有那个能力替他“安排”,老师更是正直俭朴之人,哪怕只是提到舞弊都得要四两唾沫盖上去。
孙海道自己呢,也没有这样的胆子去做舞弊之事。
对于自己的资质平平,孙海道从来都没有不满过。
人各有命,孙海道选择乐安其命。
所以只要能够平平稳稳地考到举人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对家里来说也完全对得起这么多年的投资培养了。
那小隔壁的小谁天河县别说居然了,连县试都出不了几个人。
举人的待遇虽然没有秀才的好,但是对于孙家的生意已经可以减掉大半的消耗了。
出了门,平头老百姓也得叫上一声“举人爷”,是有里又有面,在大离王朝这已经可以知足了。
可就是这样能够预见的幸福,却偏偏出了意外。
当时聚会在场的众多学子,尤其是天香县的“天骄”们可是各家大户名门严厉的香饽饽。
天香县几个被认为最有可能夺去“头六”、成为的考生从进入繇州城之后就已经被各家盯上了,想要发展成自家的女婿。
所以这些大户名门就和官府打了商量,提供场地、经费,只要让他们能够凑一个热闹、也看一看这些栋梁之材就可以了。
反正本来也是娱乐性质的聚会,官府自然乐得如此,而且这在繇州已经是很寻常的惯例了。
不只是繇州,天下各省州府县,多有这样的做法。
官府能够从中省下钱来,甚至“赚到钱”;官老爷们可以卖人情,将来大户名门和他们招到的女婿都欠着他的人情,还不得为他所用?
大户名门只要招到一个秀才女婿,这次的投资就算不上亏,功名可比银子金贵地多了。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能够用这些银子给自家买一个秀才功名,谁都会愿意的。
不只是大户们来这里招女婿,州里的许多官老爷也会热切行动。
州里的“头六”到了胜利之后肯定又会受到招揽,如果自己不能在此时拿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