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喜欢稍微带点凉意的天气,眼下正是时候。 但刘瑾这些人却不觉得舒适,尤其太子提起张天瑞,他们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后背直冲脑壳,心里则有一种太子越来越不好哄的感觉。 好在刘瑾还算是反应快的,他毕竟经验丰富,马上陪着笑脸说:“殿下,张中允是因为病了。” “病了?”朱厚照有些怀疑,他又不是感觉不到氛围的变化,这几个人都在他开口之后有不同程度的脸色变化。 一个官员病了不来当值,这是多正常的事儿,那为什么这些人会有不正常的反应? 刘瑾这样的老狐狸那是滴水不漏。 朱厚照又缓缓踱步,眼神扫过每一个宦官的脸, 张永、谷大用……这些人全都低着脑袋, 也许是一种直觉,他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于是心中有一股凌冽之气。 其实宦官多少有些毛病,他是可以理解的,他也不指望身边都是一心为公、绝无私心的大圣人, 他自己就不是什么毫无私心的人。 但是宦官依附皇权而生,必须以皇权意志延伸的这种方式去获得存在价值。 而不应该引导皇帝太子去做什么事,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刘瑾,就有这个毛病。 比如说他引导皇太子玩乐,目的是什么?是获得太子信任,获得信任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不是为国为民吧?他是为了自己获得权力,成为权监,来满足自己的权利欲望。 本质上,这是一种代行皇权。 这是朱厚照不能答应的地方。 他本就在思索对待刘瑾的方式,李广之事出现的恰如其分,正是看他选择和表现的时候…… 现在还往枪口上撞,属于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说起来,如果动刘瑾,还可以看看李广是何反应…… 哒、哒、哒…… 随着皇太子的脚步声,刘瑾紧张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忽然之间皇太子停下了脚步,站在一个平日里都没有机会说话的宦官身前。 “看着我的眼睛。”朱厚照说。 “殿……殿下……” “欺骗、隐瞒……一旦被发现,可是死罪。” 他越是平澹的说这些词越是恐怖。 这年轻的小宦官吓坏了,嘴巴哆哆嗦嗦,眼神胡乱飞窜,脸色煞白立马就跪了下来, 接着趴在地上往刘瑾那边爬了过去! “刘公公,刘公公救命!” 刘瑾大惊失色,一脚踹开了他,“不开眼的东西!这儿是殿下做主!我救你什么命?!” “殿下!”刘瑾也跪了下来,“这小子吓得失了魂,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请殿下明鉴!” 他这样跪下来,张永等人也只能跪下来,于是一众宦官跪了一地。 这情况已经不必再多问,背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张天瑞,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还得罪了皇太子,能有什么价值? 朱厚照思来想去想不明白。 他摩挲着手指,眼神落在那个吓得失了魂的小宦官身上,“不打算告诉我吗?继续瞒下去?” “殿……殿下,这,这不关我的事,殿下饶命!” 朱厚照观察到他偷偷的瞥向刘瑾,其实还是求救。 这个人,自己是不能放走了,否则刘瑾会要了他的命。 “刘瑾,他向你求救,你怎么说?” 刘瑾不是寻常人,而且给了时间,他心里也想清楚了说辞, “殿下,张中允因病未能当值,这事儿奴婢是知道的。至于这个人,或许是干了什么错事,在殿下面吓破了胆,因而向奴婢求救。但他具体做了什么,奴婢确实不知情,更不是奴婢指使。” “喔。”朱厚照已经坐下来了,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有规律的敲击。 刘瑾这么说话, 其实是不对的, 他很介意。 非常介意。 因为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刘瑾竟然还不慌不忙的说出这事儿他不知道,那么就说明他有足够的信心,即便严刑拷打,这个小宦官也绝不敢供他出来。 说白了,可能是因为自己这个太子年纪太小还是孩子的缘故,导致刘瑾在东宫的份量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个人,不打击是不行了。 文臣和宦官需要平衡,宦官和宦官之间其实也需要平衡。 张天瑞的事情说不定也和此有关, 如果真是如此,张天瑞被刘瑾搞了之后,刘瑾安然无恙,张天瑞从此失势。 然后这次还轻轻揭过, 那以后真的是刘公公在东宫讲话掷地有声,说一不二了。 所以说朱厚照非常介意,刘瑾的话就是自己坑自己, 以往这样是可以的,那会儿的太子没这个政治敏感性, 但现在不一样了,而且要让他知道不一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思虑定了之后,朱厚照也不急,缓缓的问道。 那小太监哭诉着答道:“启禀……太……太子,奴婢叫平安。” “平安,你先不必害怕。” “谢…谢殿下。” “张永。” “奴婢在。” “把平安带下去关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监、送信。每日你亲自送食,他要是被灭了口,你不必来和我请罪,自刎谢罪即可。” 张永听了这话,身子骨一紧,“奴婢遵旨!” 这时候朱厚照又看了看刘瑾,发现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但刘瑾在心里已然方寸大乱, 今日太子的反应、决定绝不是他以往预料的那样! 太子已经完完全全的变了! “既然遵旨,那就快去吧,不要再耽误时间了。记住,他活你活,他死你死。你不要和我说,他是吓死的,或者走路上一不小心摔死的,我只看结果,他就是今晚生了绝症,你也要找大夫把他医好,明白吗?” 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