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简单的送嫁队伍出了京城,花轿在中间,前后零零散散跟着几个家丁充当护卫。 花轿中,衣着褴褛的陆窈翻手看着掌心那枚平安扣。 莹白温润,一如那人说话的声音。 “切,这破烂换不了两个钱,也就你这样的垃圾会当宝了。” 丫鬟文竹顺畅地又翻了一个白眼球。 她一身武艺,又对小姐忠心耿耿,所以小姐给她安排这么重要的差事,让她盯着这下贱的妓子别闹幺蛾子。 陆窈直直地盯了她一会,将那枚平安扣贴身收了,抬袖轻轻擦拭着唇角的血迹,“方敏儿是不是还让你亲眼确认我陪葬?” 文竹一下瞪圆了眼睛,像看鬼一样地看着陆窈。 她怎么知道小姐的闺名? 老爷在花满楼卖她开苞夜的当天就替她赎了身,让她替嫁去给那个快死的废太子陪葬,多余的话不可能说啊! “奇怪我一个贱籍女子如何知晓你家小姐?” 陆窈蓦然抬眼,她现在这张脸生得妩媚,眼尾挑起,既像是桀骜挑衅,又像是勾人惑心。 满脸血污之下,藏的是一副祸水的容貌,掩住的是一个满是仇恨的心。 小金子和她的本命法器镇灵珠都不知所踪,现在的她几乎一无所有。 之前阿娘还在感叹方敏儿要和东启废太子成婚是倒了霉的,讲不定刚刚嫁过去就要给那个重病不得见人的废太子陪葬。 可现在,要陪葬的人成了她。 “我管你怎么知道的,反正你给我老实点。”文竹话说得有点底气不足。 陆窈目光扫过文竹,只见她眼角和眉角都有下垂之兆,“你眉间乌青,有血光之灾。” 文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我有血光之灾?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你自己!” 和好端端的文竹相比,现在的陆窈才像是那个倒了血霉的人。 陆窈也不解释,换了个趺坐的姿态,合上眼。 她敢这么果断地上了花轿,也是因为看到自己这张脸,天庭骨隆起,太阳骨细而显,原是富贵骨相,偏偏眉眼媚态浑然天成,琼鼻圆润。 是在男人身边逢源,富贵险中求的面相。 陆窈蓦然睁眼,眼底闪过一丝冷然。 前路上定有为自己前身复仇的机缘,只管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一旁的文竹还在絮絮叨叨。 “我告诉你,别搞有的没的,我可对我家小姐忠心耿耿。” “小姐说了,只要看着你给那个废太子陪葬,我就是大功臣一个!” “等我凯旋回京,小姐她必然给我安排一个好婚事……” 陆窈猛睁开眼,那双染了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竹。 “你家小姐有没说过,我给废太子陪葬,而你这个陪嫁丫鬟要给我陪葬?” 文竹像是被踩中了脚的鸭子一样跳了起来,声音尖厉:“不可能,你瞎说!” “方敏儿害怕替嫁的事情暴露,讲不定路上就会让我俩一起命丧黄泉了。”陆窈十分笃定。 “你闭嘴,小姐不会这样对我!”说着,文竹抬起手。 做惯了粗活练多了武,这双手中老茧密布。 陆窈抬脸,迎着她,“打啊。” 不知道为何,文竹的手僵住了,而后开始轻轻地颤抖,她总觉得这个低贱的妓子身上的气势还反而在自家小姐之上,而且,她控制不住地开始相信这个神神叨叨的女人说的话。 高举的手掌收成了拳,文竹恨恨地甩下手。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再听到你诽谤我们小姐,我一定揍你!” 陆窈轻哼了一声,再次闭上眼睛打坐。 文竹在一旁,有点心绪不宁,习武之人对于异常的感知往往比常人更为灵敏,就当她以为这种异样是因为被这妓女三言两语扰乱心绪,陆窈突然睁眼。 “来了。” 文竹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什么来了,你别以为挑拨几句我就会信你,小姐对我很好……” 剩下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惊呼和嘈杂打断。 随后,花轿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文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眼一看,陆窈似乎早有所察觉,稳稳当当地坐在原处,目光粼粼地瞧着自己。 “方敏儿对你很好?” 陆窈冲着轿门处努努嘴。 事实胜于雄辩。 外面传来刀剑相交的清脆碰撞声还有痛苦的呻吟声回答了她的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