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朝散了,陆窈还是没有彻底反应过来。 容珺把王尚书的所有借口都堵死了。 明面上,钱家和马仁,都是在京中无依无靠的商户,只能一心为皇家谋利,而且,两家互相制衡,确实比之前掌握在一家手中好得多。 因此,朝中的大臣都没有反对。 王尚书心中虽然不甘,可是知道朱家已经倒了,容珺拿夫人们开刀便是要敲打他们,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陆窈知道,太后知道,底下的钱夫人和马仁也知道,容珺是把盐铁经营的大权从王夫人娘家手中,塞到了自己王妃娘家手中。 钱家,是陆窈早已认的干亲。 而马仁,就更不必说了,在京城中经营的铺子都是陆窈的产业。 “民妇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钱夫人许久没见到陆窈,待回了后殿,便上前拉着她不放。 “王妃近日可有空,记得要回娘家啊!” 容珺目光轻闪,拉着陆窈另一只手,轻咳,“本王近日身体不太好,劳王妃在府中照顾。” 钱夫人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哪里还能不懂容珺的意思,冲陆窈笑的意味深长。 “这倒是,我想起来要回去交代绣房着手安排小世子小郡主的衣物了。” 容珺勾起一抹笑,目光甚是欣慰。 他喜欢钱夫人这般聪明的人。 “您说的哪跟哪呀!” 陆窈被她闹成了红脸,她还要详细问问干娘盐铁专营的事情,赶忙把人拉到了一旁。 “干娘,您和我说实话,接盐铁专营的事情,可是您自愿的?” 钱家虽富裕,可这毕竟是个烫手的山芋,做得好,赚得好,做出了纰漏,便是要用阖府脑袋去填。 “当然,这是王爷瞧得上钱家!” 钱夫人眉目飞舞,越过陆窈瞧容珺,越瞧越顺眼。 容珺一直关注着她们,冲钱夫人轻轻点头。 钱夫人笑得更欢了。 “干娘,可是看在容珺的面子上?若是勉强就直接同我说,我来和他推了这事。” 陆窈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容珺把这泼天的富贵塞到她手中,她成了这京城最尖尖儿的贵妇人。 枕边人掌了东启的实权,娘家掌了东启国库的半壁江山。 当真是烈火烹油了。 “什么勉强不勉强的,”钱夫人伸手戳了陆窈的脑袋,“只要你和王爷好好的,我们便会好好的。” 她一语双关。 陆窈怔然,心下恍然。 干娘到底是个清醒明白的人,这山芋虽烫,只要她还是摄政王妃,容珺还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山芋便是可口的山芋。 出宫的时候,陆窈站在宫门送别了马仁和钱夫人,这才上了王府的马车。 容珺已经坐在案几后面,手执一罐青瓷,抬眼见她上了车。 “晚晚,可是不开心?” 陆窈心下微颤,初识容珺,只觉得这是个温润的公子,再识,便是可怜却又卑微的废太子,现在,她有点不认识他了。 一个谈笑间就能把盐铁大权收回还让众臣子无话可说的摄政王,真的是她之前以为的那般吗? 似乎,他那温和的笑容下,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思绪。 “没,只是事情有点突然,没有反应过来。” 陆窈坐在案几前,与他对面而坐。 容珺垂眸,目光瞥过之前她常坐的位子,在他的侧手边,目光轻闪,美眸中划过一丝阴霾。 “咳咳。” 他抬袖掩唇咳嗽,再说话时,面色苍白了些许,呼吸间都带着气喘,惹人担心。 “都是我的不是,还以为昨日与晚晚说过便行了……咳咳……” 他话没说完,取而代之的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陆窈坐不住了,赶忙上前帮他倒了水,抬手轻抚他的背脊,心念微动,掌心之下,是他单薄的脊骨。 “用些水?” 陆窈喂他喝了水,容珺又咳了好久,直到面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才勉强算是顺过气,那双漆黑的美眸直直地瞧着她,似怨似愁,又似带着不舍。 “怎么了?” 陆窈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 容珺惨然垂眸,避开她关切的目光,轻叹,“我这般破烂一般的身子,也不知道能护着晚晚到何时。” 说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抬起,温柔似水,倒映着她,像要把她全数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