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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营一夜,次日卯初,队伍就继续赶路。
张名世,以及坚持带着女儿随行而来、要看看荷卓麾下女炮兵们的张凤仪,都暗自感慨,郑夫人把朱由检教得不错。
堂堂亲王,睡毡帐,再起个大早,一点都没含糊。
不仅不含糊,还不怕冷,队伍开拔后,不肯呆在车厢里,而是要骑马。
王承恩和几个锦衣卫,担惊受怕地簇拥着,恨不得自己变成那马,驮着殿下,人累心不累。
朱由检没好气地将属下们轰开,撵到张凤仪附近。
“张师傅,这马儿的头总是偏着,为何?”
张凤仪瞅一眼,道出关键:“殿下手势不对,勒得它不舒服。要像这样……”
“哦,如此。”朱由检赶紧照着学。
他刚要问第二个问题,只见张凤仪忽然抽箭搭弓,须臾间,“嗖”地一声,利剑破空而去。
远处黑影坠落。
马彤钏欢叫起来,指令与自己同乘一马的侍女,策马驰到前方,提起被母亲一箭射落的鹞子。
朱由检和一众用惯了弩机的锦衣卫,都看得目瞪口呆。
张名世却不奇怪,哈哈笑道:“老夫当年见到马将军雪地射猎的本事,就叹服,马将军却说,他是跟马夫人学的。今日得见,佩服,佩服。”
朱由检回过神来,对张凤仪道:“孤,也想学射技。”
张凤仪爽快点头:“民妇为殿下削一张趁手的弓。”
郑海珠拍马过来,自然地引到野战战术上:“殿下,和鞑子野战,除了我此前说过的杀手队、骑兵、火器组外,弓箭手,也仍是很有用武之地的。鞑子不蠢,会根据我军如今的阵法,找到应对之策。他们的步弓上不了马,机动性不强,但他们会吸纳许多骑射了得的蒙古人,从两翼包抄,射杀我们的火器兵,让他们自己的重甲方阵突破火力,冲进我们的战阵。”
朱由检想象着师傅描述的场面,了然道:“火铳虽猛,但不像箭矢灵活有准头,所以,我们也得有骑射队伍,反制鞑子里那些蒙古兵?”
郑海珠赞许道:“没错。不过培养弓箭手,时辰有些长。所以,火器里机动性高的门类,咱也不能落下。殿下与太子做出的骆驼炮架,就是让铳机变得灵活起来的好东西。”
朱由检被戴了高帽子,面色更好看了。
作为一个快要进入青春期的少年郎,离开鸟笼子般的深宫,来到这般广阔天地,身边的成年人说的教的,也都是自己感兴趣的事,朱由检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畅快。
他内心,漫上一丝对于皇兄朱由校的同情来。
做皇帝,不论现在还是将来,哪里就是天上人间头一桩快活事了?
朱由检甚至有些悖逆地想,做了皇帝后,若连紫禁城都出不去,那和蹲北镇抚司诏狱,不也差不多嘛,无非就是吃穿得好些,没人敢打。
谢天谢地,他不必去做皇帝。
……
辰巳之交,队伍接近了满桂与荷卓镇守训兵的丘山卫。
坡那头震天响的一声声呐喊,被朔风清晰地送过来。
郑海珠对张名世道:“你让手下,去练兵场上告诉满桂,不要停训,更不要过来迎驾信王,我和殿下,带几个锦衣卫,先靠近校场瞅瞅。”
不多时,张名世的亲兵回来禀报:“夫人,参将,满将军说,他知道了。”
几人翻过山坡后,眼前豁然开朗。
蒿草枯黄的辽原上,小几百号的明军,或在地上,或在马上,正在分兵种进行训练。
褐色的冬衣本来是暗沉的,毕竟虽然边军布袄的官方版本是象征朱明江山永固的红色,但让大头兵们不至于冻死而已的军装,怎会奢侈到用值钱的红色染料。
只是目下,晴日阳光慷慨地笼罩住清冷世间的万物,那灰头土脸的军装,也被映得彤云一样,配合着军士们的手中兵戈、胯下战马,以及变阵时的怒吼,景象颇为壮观。
朱由检看得激动不已,兴冲冲地就策马往校场小跑而去。
郑师傅说,这些新兵,都是宗室子弟,和他一样,都姓朱呢。
近前看清后,激动却被惊讶替代了。
训兵的将官之外,更有一人,纵马在骑步兵方阵之间来回,不时扬鞭挥舞。
却不是打马,而是打人。
但凡杀手队的鸳鸯阵里有哪个出错了招式,但凡骑兵前进的阵线里有哪个或快或慢,就会迎来狠狠的几下鞭子。
声音响得就像张凤仪早间发出的那支劲矢。
“郑师傅,那人,就是你们说的满桂?”
“是的,殿下。”
“他怎能这样对我们朱家宗室子弟!”
朱由检的脸,沉下来。
意料之中的反应。
郑海珠淡然道:“满将军现在不打得狠些,将来对阵鞑子时,干不了两轮,他们可能就没命了。殿下,破点儿皮,和命没了相比,选哪个?”
朱由检语噎。
须臾后嘟囔道:“他,他们竟肯来从军?”
“不然呢?”郑海珠干脆与这位年轻的皇族直言,“殿下以为,他们在山西,过的真是宝马雕鞍、出入风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