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黄良阁听到他这话,脸色郑重起来:“何尚书秉性率直,老夫若是还装模作样,反而显得矫情。我来,只为问一件事。” 何进尧试探道:“不知黄相欲问何事?” 黄良阁盯着他,缓缓道:“周氏商会,何大人知道吧?” 何进尧心中一个咯噔,但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自然知道,这商会在市部司有入册,是一家依律营商的商会。” 黄良阁意味深长地道:“市部司入册的商会何其之多,何大人何以对这商会这么了解?” 何进尧呵呵一笑:“黄相这话问得未免让人惊异,如今周氏商会的名号,我京城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吧?最近在京城赫赫有名的瑶池仙酿、精饲猪肉、白糖等,全都是出自他家,我身为户部总领,岂能不知?” 黄良阁点头道:“言之有理,但本相认为,何大人之所以能知道周氏商会,怕是不只因此吧?”. 何进尧心里又咯噔一下。 这老狐狸莫非是有所察觉? “老朽实在是不明白黄相的意思。”他不动声色地道。 “白糖此物,何尚书该还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听说,是从圣上口中。”黄良阁忽然话题一转。 “自然记得,当时得圣上赐食,方才品尝到那般罕见之物。”何进尧敷衍着说道,心中越发紧张。 “老夫还记得,当时圣上说,白糖此物是来自一位县令,只是后来圣上不肯说出是何州何县的县令,老夫一直引以为憾。”黄良阁继续道,“可没想到,忽然之间,此物竟成了周氏商会售卖之物。” “这事我也没想到,但我不明白,这事又有何关系?”何进尧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已经察觉情况不妙。 “白糖此物此前从未听闻,但圣上提过之后,周氏商会随即便开始售卖。” “这二者之间,若说是没有关系,我实在难以相信。” “可当今天子,又怎可能和一个民间商会有牵连?” “所以本相大胆猜测,这周氏商会,怕是背景不简单吧?” 黄良阁徐徐说道。 何进尧背心都渗出了汗滴,却强撑道:“黄相究竟想说什么?” 黄良阁缓缓道:“冀州民变之前,户部天天哭穷;民变之后,却生生拿出了数十万两银子和大批粮食。敢问何大人,这些钱粮,从何而来?” 何进尧其实早就和圣上已经对过口风,关于这些钱粮之事有所准备。 可是他并不擅于演戏,加上被黄良阁一顿出乎意料的抢白,一时间却回答不上来。 黄良阁目光转厉,再道:“天悬山之事,周氏商会突然插手,更购来利器以成解灾之举!这周氏商会莫非天生大善人,做买卖赚的银子不是为了自己发财,全是为了天下百姓?何大人,你到现在,仍要瞒着本官吗!” 说到最后,他已是疾言厉色。 何进尧脸色微变,随即沉默着没有言语。 他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果然,黄良阁看到他的表情后,神色恍然,随即淡淡地道:“圣上所说能造白糖的那位县令,是不是就是青山县那个陈言?” 当初圣上钦点了一个闻所未闻的青山县七品县令陈言北上,他虽然惊异,但并没有多想。 可此后对周氏商会的怀疑越来越重,黄良阁前后结合,便开始怀疑陈言。 闻言,何进尧无奈道:“黄相,有些事不是老朽不肯说,实在是圣上有令,不能说。您若想知道,不妨直问圣上。” 黄良阁心中一沉。 果然,周氏商会,恐怕就是圣上和何进尧搞出来的! 想不到自己为官数十载,此前竟然看走了眼! 若是早知道这商会背后是圣上,他岂会支持商求去坏事? 不过表面上他只是哈哈一笑:“老夫岂能不知大人难处?有你这番话,我心中自然有了数,也不需要再多问。不过,圣上竟将此事瞒着老夫,着实让人心凉啊……” 说到最后,喟然而叹,无限悲凉。 他黄良阁乃是两朝元老,受先帝所托,扶持唐韵登基和坐稳帝位,有擎天之功。 却被唐韵当成外人般瞒着,想到这一点,他难免难受。 这种事何进尧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说道:“黄相千万不可误会,圣上这么做,确实有些难处,并非有意相瞒。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未来总有一天,黄相会明白圣上的苦衷。” 黄良阁无心再逗留,只道:“有苦衷也罢,没苦衷也罢,只要大周安稳,圣上安康,老夫便无他念。叨扰已久,就此告辞。” 说罢,拱拱手,转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