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善虽不擅政事,然他素来一点就透,听皇兄细细道来,立刻便知此法得行,太医院的权已然被分成这样,做院判的当真是无力可图了,只有忠心办差,这才能得恩典荣宠。 “此法甚好,就是不知皇兄打算叫谁来做这新院判,要弟弟瞧,太医院中能人虽多,然年纪大多都是而立、不惑这之间的,这一行又重论资排辈,若不慎重考虑只怕不能服众,不如请蔺老大人再回来先担着,先稳住人心去。” 康熙爷可是同巴尔善想到一处去了,他先前去信问蔺老大人的意见就是有着意思,然蔺老大人几番推脱,康熙爷又念及他老人家高龄,便只得作罢。 “若蔺老大人能再年轻十岁,这事儿朕定就指望他了,只是到底不成,蔺老大人眼下虽还耳聪目明,日日都能坐诊给百姓看病,然他腿脚到底不便,即便叫他挂一闲差,平日往来点卯也并非易事。” “朕思量着,便作罢吧,也是于心不忍,然幸而蔺老大人挂心此事,给朕推了两个人选,蔺老大人大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推的两位一个是蔺老大人的大弟子蔺闵,一位是宋乘的大弟子吴咸。” “这二人皆未曾入太医院,医术极高明,年纪约莫五十出头正是合适,朕着人查了,蔺老大人的大弟子自不必多说,人品医品皆有保证。” “他是蔺老大人捡来的孩子,全当儿子养的,一颗仁慈心,四处行医三十载,然就因没治好一地痞的相好,便被人生生打去了半条命,而今才算是能站起来,得此不公也没浇灭了他的一颗仁心,只是身子受不住四处行医,此来也是蔺老大人为他寻的一条安稳路子。” “至于吴咸,倒也是个耿直人物,他自小跟着宋乘学医,然颇多理念同师父相左,才十七八岁便叛出师门了,二十多岁的时候同蔺闵结识,二人一见如故,行医途中作伴经年,当初蔺闵遇害,若非吴咸在侧只怕他连命都保不住的。” “朕听说二人事迹之后一时间还为难,干脆叫他二人都来,若使得,一道管着太医院也使得。” 巴尔善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其中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他对此自没什么意见,只管依着皇兄的意思点头附和着。 接下来倒没什么事儿了,巴尔善好脚不点地好几日,心里实在惦记玉玳惦记得厉害,午膳也顾不上陪着康熙爷一道用,告罪一声儿径直回兰藻斋寻夫人去了。 到了地方,快进门儿,巴尔善这才想起来自个儿一身已然三日未换了,又是杀人又是钻大牢的,染得一身酸腐味儿,衣袍下摆甚至还沾着一串儿不知几时染上的黑褐血渍。 他整日替万岁爷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活儿,自不在意什么晦气不晦气,更是不信鬼神之说,然对上玉玳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他便什么都在乎了,只怕浑身的煞气惊扰了胎神。 这样子绝不能叫玉玳瞧见,只见巴尔善身子一转,又寻他皇兄去了,借了他皇兄的地界儿泡泡了热汤泉,洗干净满身的污秽,还熏了满襟的檀香,默念了一卷菩萨经,感觉自个儿普渡了一身的佛光这才回去。 一进门,巴尔善便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倚着窗棂捧着针线给孩子做小衣呢,虽是夏日里,然今儿阳光不胜,只浅浅地透过海棠雕花窗照了进来,撒了玉玳满身的微灿柔和,轮廓都虚化了似的。 巴尔善一时间竟有些不忍上前了,他的玉玳此刻也显得太神圣了些,反倒衬得他卑微和一身的肮脏,先前念了一卷经便觉得心中已然能过意得去了,而今又觉得不够,他就是将这身皮肉洗得再干净,也不及他的玉玳半分。 巴尔善怔愣地看着眼前足叫他平息一切煞气的静谧画面,倒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没能生出勇气上前打搅,直到他眼前的“神”动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笑了,笑着朝他扑来,巴尔善这才觉得拥抱了太阳,他的肮脏和不堪也随之瞬间消弭殆尽。 “怎么回来了也不出声儿?不想见我还是怎得?” “岂能不想你,只是不小心被夫人的美貌迷了眼,正抓耳挠腮想着如何搭讪呢,免得贸贸然冲撞了美人。” 巴尔善笑眯了眼睛,先是搂紧了人好好解了这三日的相思之苦,而后用手臂圈着玉玳的腰身一寸一寸丈量那个刚微微隆起的弧度,待丈量够了,旋即抱小孩儿似的又托着玉玳的腋下,将人整个举起来掂了掂。 “唔,似胖了些,孩子当是长大了不少。” 听着巴尔善的嘟哝,玉玳只觉好笑,空蹬着腿儿叫巴尔善放她下来:“魔怔了不是,咱们才不过三日未见,孩子能长大多少,别不是尽仗着个儿高欺负我呢!” 巴尔善被玉玳念叨得耳热,也知自个儿是紧张关心过头,紧忙轻轻将玉玳放下了,复又将人揽紧了去。 只怕巴尔善再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说个没完,玉玳小手攀着巴尔善的衣裳,嗅着人上的味儿,连问了旁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