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哥儿是个跳脱的性子,可自知道润哥儿没了,他便骤然沉稳了下来。 以往他最不爱跟着润哥儿一道同夏老大人读书习字,福成也对团哥儿的“活泼”颇为头痛,且都想好待团哥儿长大,怎么在军中给团哥儿谋个差事了,而今这样认真读书,当真叫人又心疼又感慨。 没人告诉团哥儿润哥儿到底是被谁害了,这背后又有什么阴谋纠葛,但团哥儿却敏锐的发觉出不对来,他将这些心思藏起来,只发奋读书,恨不得将润哥儿的那一份努力一并付诸。 半个月下来,连夏老大人都于心不忍了,还劝着团哥儿去外头跑跑玩玩,团哥儿不肯,也拉着夏老大人说了几句真心话。 “团儿跟着润哥也叫一声您祖父,润哥没了,我就得替润哥好好照顾您和祖母,您和阿玛他们总觉团儿小,什么都不肯同团儿说,那团儿也不问,团儿好好读书也同您同阿玛一样入朝做了大官,到那时候总能为润哥说句话,为润哥讨了公道吧。” 夏老大人岂不知团哥儿的秉性,这话绝不是福成或是延燕教出来的,也正是孩子这出自本心的话才最叫人动容。 自通福成有了默契后,夏老大人便未落过泪了,谁道听了团哥儿的话到底还是泪湿满襟,搂着团哥儿只当是又搂住了他的润哥儿。 “好孩子,祖父的好孩子,润哥儿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倒也值了,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哪能叫你一个孩子背负着,你不必为了润哥儿读书做事,你爱习武,胸中自有抱负,你能过得好,若润哥儿在天有灵,他也会为你开怀的。” 团哥儿听夏老大人这番话也忍不住哭了,他总憋不住泪,一想起润哥儿心里就紧得发痛,他读书少,总说不出这是何等难受的滋味。 像是好不容易蹲在摊子前买到了最后一个糖人,怕额娘知道不许他吃,便藏在怀里打算夜里躲在被窝子里吃,可不待熬到半夜糖人便尽化在了衣裳上,外衫里衣黏作一团,不仅没吃到,还招了一身的虫蚁,末了又挨了顿打,他心是痛的,屁股也是痛的。 润哥儿没了对他来说比这还要痛好多好多,他同润哥儿自打襁褓里就认识了,两个人一道儿长到七岁,可润哥儿再不能和他一起长大了。 团哥儿是个认死理的孩子,说要将润哥儿那份努力一道付诸了,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还整日刻苦读书,夏老大人见此也不再劝,趁着告假的月余好好教着这孩子。 虽没了润哥儿,然又团哥儿时常陪伴,夏老大人和老夫人恍惚间竟也能感受到几分岁月静好来,然外头早风声鹤唳,人心浮动了。 当日弹劾太子的统共有四位大人,三位都出了事儿,唯有一位幸运些,因临时有事儿耽搁了回去的时辰,这才没遭了难,家里夫人带着儿孙去娘家探亲也躲过一劫。 翌日事儿传开了这位连大人才知自己险遭毒手,见另外三人的下场,他就是再怎么敢说敢言也不敢妄动了,这便派人给夫人送信儿,叫人待在娘家莫要归京,他也抱病告假不肯再出门一步。 只后两日夏大人府上治丧,连大人这才出门,乔装打扮跟着管家一道去夏府递礼金,没一会儿福成也来了,除了夏老夫人、延燕和连大人的管家,没人知道三人再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天快黑连大人才回去。 连大人仿佛是畏惧退缩了,第二日就递交了辞呈,要告老还乡去了,这辞呈被一层一层递到了太子的案头。 “爷,您瞧!这再硬的骨头见识了您的手段不也知道服软了!” 太子本来并未注意这辞呈,朝中的事儿每日多了去了,他没那工夫坐下来一一批复,故将折子都分为三六九等,分给下头人批复去,他只捡着几样要紧的略略一看,批上两笔即可。 这会子他正琢磨如何叫皇玛玛消气呢,在他眼里莫说伊尔根觉罗氏和爱兰珠,就是德妃都算不得什么,只要皇玛玛不给皇阿玛去信告状,那这事儿也就能糊弄得去。 他本是怕皇阿玛知道的,然后来又想,皇阿玛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甭管怎么着,京中都得他来坐镇,皇阿玛就是知道了生气便生气了,待打完仗怎么也得四五个月,时间太长皇阿玛气都消了,故就是训斥也训斥不了两句。 只要哄好皇玛玛,有皇玛玛为他说话,待皇阿玛回来就是还气也奈何不了他。 偏朝中有人不想安安生生的,而今给了教训,果真老实了不少,至于死了人纯属意外,只能说是不凑巧,命不好罢了,也怨不得他去。 见有人这就要告老还乡,太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儿,心中暗骂一句老东西不识抬举,非得见识了他的手段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早这么服软不就好了! 接过鄂西递来的折子,太子略一翻看便撂在了案上:“连大人倒是好福气的,四位大人里就他好端端的,可见是老天爷觉得他得用,不忍叫他吃了苦头,既如此,孤自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