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堂,正中摆着一个火盆。
后堂东侧靠近窗户处,光线较好,冀忞坐在书桌后,桌上摆着以前画师留下来的杀手画像。
一张俏脸认真而专注,双眉微锁,目光所及之处,似乎置身于无人旷野,虽天宽地广,却只看到眼前画作。
周桓站在冀忞身侧,身姿挺拔如竹似松,面庞如玉,眼眸若星,语气低缓温和,向冀忞描述这画上之人的特征。
周桓亲自审讯的自然是比较重要的人物,因此要冀忞先画这些人。
冀鋆看着这二人,内心不由得感慨,虽然不是“红袖添香”,
却没来由的想到“情孚意合”,真好似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难道,原书的安排当真如此强大?此生亦是如此?
看着二人,冀鋆的思绪飞到了前面。
刚刚,她带着海棠见到了蓝捕头,就是卓姨娘所说托人结识比较实在的那位“大人物”。
冀鋆单刀直入地提起卓姨娘,蓝捕头听罢一点也不惊讶。
蓝捕头年近四十,浓眉大眼,脸膛略黑,与脖颈色泽略有差异,想是常年在外面风吹日晒所致,一身缁衣,腰间佩刀。
蓝捕头态度有些冷淡但不失礼数,思索片刻,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地道:“冀大小姐,此前我能了解的都已经告诉了卓姨娘。我以为她已经死心了。但如今你既问起,我就再多说一句,在卓悦失踪前后,京城大理寺接到类似报案的不下二十余件。”
冀鋆内心震惊,面上不显,轻轻地问道:“蓝捕头,这些人可有下落?找到了几个?”
蓝捕头神情凝重地摇头:“一个都没有找到!这些人年龄跟卓公子差不多,高矮胖瘦不等,大都不是京城本地人,是以家人寻来的时候,距离他们失踪的时间都过去了多日。”
冀鋆捕捉道一点信息:“不是还有本地人吗?他们也没有消息?”
蓝捕头点头:“是的,有五个本地人,也正是如此,他们追得紧,因此逐渐发现这二十几人有相似之处。大理寺才把包括卓公子在内的这二十几人算作一个案件。悄悄地调查,但是,越调查越没有头绪。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乞丐,结果第二天,这个乞丐就落水死了!”
蓝捕头眼中有痛恨,有无奈,有愧疚,还有,遗憾。
冀鋆相信他已经在他被允许的范围内尽其所能吐露了消息。
卓姨娘说,很多天后,蓝捕头后来把钱还给了她。想是觉得寻找无望,不愿意“无功受禄”。
冀鋆知道蓝捕头有原则和底线,没有勉强,但是她给了蓝捕头一张“好邻居”的“贵宾卡”,可以打五折。
蓝捕头想想后收下。
其实,这张“贵宾卡”不是普通的打折卡。
而是,见到这张有特殊记号的卡,“好邻居”不会再收他的钱。
而另一个乔捕头则完全不同。
见冀鋆是大理寺少卿周桓的客人,又是礼国公府大公子和广宁世子的亲戚。恨不得使上浑身解数,大讲自己的光辉业绩和为卓姨娘寻找侄子的万千艰辛!
冀鋆面上浮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眸色愈来愈冷。
在乔捕头的叙述中,他虽然收了卓姨娘的钱,可是他可是付出了比卓姨娘的钱财多出千万倍的辛苦的凶险,几乎死于非命:
他听说土匪抢人上山入伙,于是只身深入土匪窝,被土匪发现,打得遍体鳞伤!花了几百两银子治伤!
他听说有赌坊把不谙世事的书生骗进去,他又去打探,结果被赌坊的人发现,打得几乎断了腿!花了几十两银子买药!
他听说城西有个妓院还招俊秀的男子做“清绾儿”,他不顾名声,不顾老婆的误解,乔装改扮进妓院找人,结果被人发现,差点被打死……
还有一次,城东有个富婆是个嗜血鬼婆,喜欢喝年轻男子的血……
还有一次,城北出来个杀人狂魔,专门杀书生…..
总之,每次都是孤身闯入龙潭虎穴,然后每次都没有找到卓悦,由于孤掌难鸣,暴露了身份……
然后,次次都被打成重伤,只剩下一口气,但每次都没被打死。
因此,每次,都还能留着一口气有幸花上卓姨娘给的钱!
也因此,每次,都还有机会再向卓姨娘要来钱去再次以身犯险、以身饲虎!
冀鋆面上笑意晏晏,心下一片漠然和冰寒,如果可以,她想立刻杀了眼前这个人!
办不到,办不成,不可耻,也不可恨。
最最不能饶恕的是,明明根本不想、或者根本没有力量做到,却用无望的前景诱惑、引导、欺骗他人!
虽然被骗的人识人不清,但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面临困境和难处,谁又愿意病急乱投医,谁又愿意低声下气求助他人?
卓姨娘一个内宅夫人,本身见识不多,心急之下,如何能够分辨得清?
前世,同寝的姐妹们说,正规医院里会有好些隐藏较深的“医托”,专门欺骗那些特意攒了一年的钱来大医院看病的农民。
这些农民不常进城,遇到一个“热心人”,顿时感激涕零,毫无保留地信任。
然后,这些“医托”就会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