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温水,小心翼翼喂进了夏守嘴里。
夏守就着温水咽下药丸,缓了片刻,才又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在玉灵的搀扶下,他一步步挪步到安乐椅上,神色阴翳地躺下。
“老爷子,幕后主使又没线索,何必跟那群校董置气。”玉灵轻手轻脚地捏着夏守的肩膀,一边柔声宽慰。
“就是因为没线索,所以我才气不打一处来,还有脸提摩洛克!”说到激动处,夏守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群人看着衣冠楚楚,内里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现在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还在,”夏守目光落寞,“就怕等我死了”
“不可能!”玉灵听到急忙反驳,“我家老爷子,那可是寿与天齐,无病无灾!”
“呵呵,你这个鬼灵精,”夏守被玉灵的吉祥话逗笑了,慈祥地轻拍着玉灵的手背,“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到我这个年纪啊,对生死之事也就没那么在乎了,只是”
“老爷子怕他们对小姐不利?”玉灵想了想。
“不只是蔷柔啊,玉灵你,云舒,小超,还有叶儿那妮子”夏守力不从心地咳了两声,“这么一大家,我倒不是舍不得,就是放心不下。
我撑了夏家一辈子,快临到死了,却连一个接班的人也没有。”
“炽阳二伯他”玉灵犹豫着说。
夏守摇摇头叹息着说:“那小子,五十多了还没个正形,狂放冒进,家族交到他手里,迟早会完蛋的。”
“要是素月大伯还在就好了,”玉灵也叹息,“老爷子会后悔当初的决定么?”
“玉灵长大啦,会问一些让我这个老头子尴尬的问题了。”
夏守并没有计较,只是苍老而嘶哑地笑笑。
“没有后不后悔的,大家都觉得只是因为我更偏爱老二,所以才会做出那个决定。”
“可老爷子看起来的确对二伯更偏心更宽容,否则二伯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了。”玉灵嘟着嘴。
“玉灵,你喜欢你自己么?”夏守问。
玉灵一愣,脸色羞红:“老爷子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喜、喜欢吧?我有时候照镜子,也会觉得自己蛮可爱蛮漂亮的。”
“玉灵当然漂亮了,”夏守慈祥地笑着,“可老头子我啊,一点也不喜欢自己,我太清楚夏守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所以也就会害怕另一个夏守。”
“另一个老爷子?”玉灵有些不解。
“呵呵,是,我是更喜欢小儿子一些,”夏守坦然地承认,“可那是因为,我的大儿子跟我太像了啊,我很难偏爱另一个自己。”
“可老爷子能带领着家族一直走下去,所以大伯也一定行。”玉灵说,“血浓于水,说到底老爷子和大伯,还是父子呢。”
夏守脸上的笑容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满布灰翳的瞳孔骤然沉寂下去:“我砍掉了他的一条手臂,从那时候起,所谓的父子情分就已经不再存在了。”
楼阁外的冷风忽如其来,吹动推开的窗户。
窗户撞在了窗框上,发出“嘭嘭”的响动。
玉灵愣愣地听完,她忽然有些失落,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更用心地替面前的老人揉肩捶背。
夏守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灰铅般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