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盘,豆泥拌褐菇、苏杭酱鸭、水晶猪皮冻、香汁花螺、烧拌冬笋、青玉白藕配北极鲜贝。”
六道摆盘精致的冷菜依次传到圆桌缓缓转动的转盘上。
“这冬笋是今早从贵州赤水新鲜摘回来的,现在正是吃冬笋的时令,尝尝。”夏守拿起筷子,亲手为秦尚远夹菜,“还有这酱鸭,鸭腿的肉最为肥美。”
“喂,姐,爷爷好像很喜欢他啊!爷爷上次给咱俩夹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夏云舒在一旁嘀咕。
“闭嘴!好好吃饭!”夏蔷柔低着头,用手肘戳了戳夏云舒。
“呵呵,”夏守当然听到了,他慈祥笑着,又给自己的孙女和孙子各夹了一筷子菜,“柔儿喜欢吃猪皮冻,云舒喜欢吃毛豆,爷爷特意叮嘱了厨房,可不许说爷爷偏心啊。”
“夏老爷子”秦尚远咽下了冬笋,但心里总是不踏实,于是想说些什么。
可夏守缓缓将手一抬,淡静地看向秦尚远:“现在好好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前菜上完,轮到主菜了。
每人背后都站着一位侍者随时准备传菜。
第一道是金汤烩四宝。
用一小盏精致的瓷盅盛着,底部轻轻地煨着火,侍者为秦尚远揭开盅盖,金灿灿的光照亮了秦尚远的眼睛。
侍者耐心地为秦尚远介绍着菜名菜色,说是主厨选用广东清远鸡开文火慢煨了七八个小时炖煮出来的,还加了鱼肚、花胶、鲍鱼和干贝丰富胶质口感。
秦尚远有一勺没一勺地吃着。
第二道菜是扬州狮子头。
也是用一盏花纹精致的瓷盅盛上来的。
侍者又开始为他介绍了,说这狮子头的用料、制作、烧制如何如何地讲究。
第三道菜,网油荷包鸡。
第四道菜,古法蒸石斑。
第五道菜,干?大明虾。
第六道菜,乌鱼蛋汤。
六道主菜依次结束。
然后就是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每上一道菜,侍者都会耐心地向秦尚远介绍。
今晚的每一道菜都是曾上过国宴的名菜,掌勺的主厨也是夏家为了这一顿晚宴从北京专程请来的。
但秦尚远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侍者说的东西一句也没听进去。
平时吃泡面怎么吃,今晚也就怎么吃。
国宴不国宴的他根本就不关心。
他只想知道苏柏为什么不在这里。
一顿饭就这么风轻云淡地吃完了,没有秦尚远想象中的刁难,或者让人难堪的对话。
每个人都吃得很安静。
就连平时大大咧咧的夏蔷柔也一样,忽然就变得很温驯乖巧。
就真的像是一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顿晚饭一样。
今晚上也没有喝酒。
因为夏蔷柔提前吩咐过厨房,说客人不胜酒力,所以饮品只用准备一些鲜榨的果汁就好。
餐毕。
用热毛巾擦了擦手,夏守拄着手杖,率先颤巍巍地起身。
秦尚远赶忙扶住这个看起来就快要散架的老头。
“柔儿、云舒,”夏守嘶哑地开口,“还有炽阳。”
“老爷子。”
“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和秦家主单独谈谈。”夏守说。
“嗯。”夏炽阳对着夏蔷柔和夏云舒使了使眼色,“走,换身衣服,我带你们到南湖夜钓去。”
“二伯又喜欢上钓鱼了?”夏蔷柔睁大眼睛。
“无聊嘛。”夏炽阳摊摊手。
“我可不去。”夏云舒没有给自己的爸爸好脸色。
“云舒你这么久不见老爸,都不想念老爸的么?”夏炽阳为难地笑笑。
夏云舒没有回答,甩了个白眼,转动轮椅上的把手,扭头出了房门。
夏炽阳和夏蔷柔走了之后,夏守挥挥手,让侍者们也退出去了。
餐厅里就只剩下秦尚远搀扶着他。
“夏老爷子,我们现在去哪?”
秦尚远看着这个一脸淡静沧桑的老人,自己内心的急切也莫名奇妙地被慢慢消解了。
他这么老了,你催也没用。
“顶楼。”夏守指了指上。
电梯安静地上升。
秦尚远看着屏幕上的数字变化。
这栋几百年前修建的望雪楼深处,竟然安装了一部直升电梯。
只不过电梯的装修风格也贴合着整栋楼宇的气质,将钢筋水泥都藏在了黄花梨木雕花和漆釉的背后。
顶楼只有一个房间,推开门,窗户大开着,秦尚远能直接望见远处成片的湖水。
皎月高挂,夜色下的南湖依旧柔美。
飞往萧山机场的客机闪着指示灯从澄澈的高空掠过,才让秦尚远意识到自己身处在现代社会。
青瓷香兰,整个房间装饰简约,却有一种敛不住的贵气。
秦尚远的目光扫过黄花梨家具间那些略微泛黄的字画,张大千、李可染,甚至是沈周、米芾、苏轼
夏守是有名的收藏家,这里挂着的每一幅,恐怕都是价值连城的真迹。
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罗汉床,床上一张炕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