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别院里没有了灯火,浸在静谧之中,钦擅回想着湛长风说过的话,定不下心神,披衣而起,踱步入中庭,见一人立在黑暗里,面对着一池疏影横斜的影。
“湛,你怎不休憩?”
湛长风寂然无言,良久之后,道,“凝望黑夜就是最好的休憩,老先生呢,为什么睡了又起?”
微凉的风里送来自然气息,清洌洌的,然这都不能驱使他将目光从那不算高挑的背影上移开。
他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物,却从未遇到过如湛长风这样的人,某种程度上,她只能算是有天赋有前途的小辈,但她站在哪里,就像扎根在哪里,崔巍似高山,汤汤如流水,你不能削去那棱角,也不能改变它的流向。
“我疑惑执掌一方的意义是什么,你没有将这句话说完整。”
“这是我该考虑并去做的,你可能无法理解,然你能看着。”湛长风转身看向钦擅,“你不是说我的运道不稳吗,可帮我稳运?”
她眼上覆着布条,钦擅却明显感觉到她在注视着自己,就好像自己注视着深渊,“这是我该考虑并去做的。”
“我的运道主要系于神州,八月通天路开,老先生去往神州,帮煌州三府实现天下教化可好?”
“煌州三府?教化?”神州是凡人之地,消息封锁,是他的一个盲点。
“老先生去了便会明白。”湛长风侧耳聆听,竹叶潇潇,“神州在这场戮战当中,会是重心,但我要它成为变数。”
戮战之说还是他提出的,怎一段时间不见,她好像知道得比自己更清楚,钦擅不得不问,“藏云涧势力的倾轧,怎会祸及神州?”
湛长风笑了声,屈指打出一道光,那些疏影横斜的影子化成棋盘,“日前探幽,得知了些往事,有大能以小黎界为牢,布下九九化元阵,镇压三千年前第一第二帝君的部属。”
四片竹叶飘到四大飞星,占四个方位,“有知情者说,从属第二帝君的天眼白虎幻海春蜃碧蟾宗高天族,分别镇压第一帝君的部属妙善庵青龙宫神农宗僵族,实则相互消磨。这镇压的四处空间,同时也是小黎界金木水火四运源地,气运之轮也分置其中。”
钦擅听到第一第二帝君,十分震惊,继续听她道,“四个空间,四个气运之轮,禁锢八方势力,那么,土德之运为什么不受困?”
湛长风像是自问自答,声音笃定又带着某种颤人心神的杀意,“土德当然受困,神州就是最后一个禁锢之地,神州生灵的蒙昧,只不过是削势压运后的结果。”
“所以你想破解镇压?”
“不,我会解放神州,但我不会让这最后一个禁锢之地被破解。”
“这又是为何?”
“每一处镇压之地都有被镇压的东西,难保神州里也镇压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湛长风清晰地看见,那条无形锁链另一端困缚着一道人影,照此推测,一旦四处空间被破,那道人影也就没了束缚。
她不需要知晓那道人影是谁,她只需知晓那道人影会给她带来危机。
另外每处空间一破,就会湮灭,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神州消失。
湛长风郑重朝钦擅一拜,“神州是我的故土,我有意教化那里的生灵,请老先生助煌州三府协殷朝统一神州,我欲它强兵强武民众自立,此外我会等时机,将神州的杰出之士引渡到藏云涧,辟一真正的大道修途。”
她过去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钦擅叹道,她果然曾是神州的王。
“我愿往之,助君一臂之力!”
“大善。”湛长风拿出一枚印章,双手奉上,“老先生持此印,煌州三府当听令行事。”
通天路开启的时间已经迫近,湛长风自己没空回神州,这会儿钦擅答应过去,便将匆促收集到的功法心经都一并交给了他。
这些功法心经在藏云涧之人看来很普通,对神州之人却有不小的参考价值,至少能将先天的数量提升一倍,“老先生将它带去军武府即可。”
手中的东西皆寻常,可钦擅只觉沉甸甸,仿佛被托付了半个天下,“湛,藏云涧势力复杂,你一个人能周旋开吗?”
湛长风袖手而笑,“我不会去争霸,那些势力干我什么事。”
“如此也好。”钦擅只当她要依托长老会议默默积累自己的力量,保守不乏稳进,是不错的选择。
今日已是八月初,赶到落英城,拿到令牌又要费一番时间,钦擅便收拾收拾连夜走了,湛长风护送他到城外。
“竟有人在监视你,你今后小心点。”
“应是白痕的人,幸好没让他们发觉。”湛长风问,“老先生能一个人去吗?”
“我能活到今天怎会没点本事,放心,出了这城,就没人认识我了。”钦擅拱手作别,很快远去。
湛长风潜回别院,又故意赶走了监视的人,这样就没人在意明日早晨,别院里是不是少了一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