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昭告天下。 大瑜上下都对这位骁勇善战的新帝充满信心,至于那位惊世骇俗的凤君,百姓们在知道他便是那位下令推广开来新粮种和水车筒车肥料的摄政王之后,对他便只剩夸赞了。 随着鹤川先生称颂新帝和凤君功绩的诗作在文人之中流传开来,引起众多文人争相效仿,两人相互扶持发展宁州,不计生死奔袭延军的故事也渐渐为天下人所知。 西北烟州涤县,黄沙漫天,环境艰苦,向来便是流放之地。 城墙外,流放的犯人正在修葺城墙,两名监工的官差却是凑到了一处闲聊。 “听说大赦天下的诏令已经到了?” “正是,不过和咱们也没甚关系,能出去的恐怕也没几个。” 新皇登基,通常都会大赦天下,只是能流放到他们这里的,全是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徒,都在不赦的范围内。 “那位既然都成了凤君,那咱们这……”那官差努了努嘴,示意正在劳作的犯人,其中有三人显然是一家人,干活都比旁人慢些,虽被风霜侵蚀了大半年,却还是能看出一点曾经养尊处优的痕迹,“是不是也得照顾着点了。” 另一人冷哼道:“那位早便是摄政王了,若他有心要救,他们都到不了这里来,哥哥我奉劝你,拍马屁也得找准地方。” 头先说话的官差仔细一琢磨便回过味来:“好啊,那小子竟敢骗我!” 云涵总是有意无意地告诉身边人自己和家中兄长感情极好,只是那位刚掌权不好徇私,以后定会找机会救他们回去,他听说得多了之后便信了大半,着实给了他们不少宽待。 可今日被点醒,他那生锈的脑子像是也突然灵光起来,若真是关系极好,怎会连银钱打点都没有?若真想救他们回去,这次大赦天下为何不包含他们? 关系极好是假,说不定还和他们有着不小的嫌隙,若他稀里糊涂地照看这几人,那岂不就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万一那位脾气不好,他说不定还要受牵连。 他越想越深,越想越气,想到这些时日被耍得团团转,伸手就抽出了腰间的鞭子向干活的人群走去。 云涵正在砌墙,突然便被从后面抽了一鞭,这一鞭毫不留情,他当即便痛叫出声,他许久没被打过,连求饶都忘了,第二鞭落下来时仍坐在地上痛嚎。 一旁的苏婉儿扑过来给他挡了这一鞭,惊惶道:“官爷息怒,他犯什么事了?我替他给您赔罪。” 官差却不答,挥手又抽下了一鞭。 这鞭子是牛皮所制,打人极疼,苏婉儿挡了三鞭便受不住了,她跌在地上,见官差又高高扬起鞭子抽向云涵,急得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尖声对着一旁仍在干活的人喊道:“云肃,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涵儿被打吗?” 鞭子挥舞带起的破空声、云涵的惨叫声和苏婉儿的尖叫声混在一起,云肃却充耳不闻。 他麻木地继续做着手里的活,眼底却全是阴沉。 这一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年竟然亲手将云清给推了出去,云清是他的亲子,他原本也该在京城享福,可现在呢? 他将一切都怪到了苏婉儿身上,若不是苏婉儿,云清怎么会被嫁出去?若不是苏婉儿,他也不会在那件事中被牵连得这么深,落到这个地步。 对苏婉儿的厌恶憎恨随着他日复一日的后悔懊恼变得越来越深,连带着连她生的云涵他也不待见起来。 云涵虽然被流放到这里,吃了不少苦,却从没被这么打过,他猜到是他的谎话被识破了,又痛又怕,也不敢辩解,许是实在痛得受不住了,他猛地一蹿,竟是爬起来躲到了云肃身后。 云肃一惊,便要伸手将他推开。 “爹,爹,救救我,你救救我吧,我会被打死的。” 云涵却紧紧抱着他的大腿,他一时间竟没能掰开。 那官差见云涵竟还敢逃,更是火冒三丈,鞭子劈头盖脸地便向云肃抽了过来,云肃躲闪不及,脸上瞬间便多了一条血痕。 另一名官差这时才慢悠悠地过来拦了拦:“好了好了,不老实做活给个教训就好了,陛下大赦天下,我们这里的人虽然不能赦免,闹出了人命却也不好交代。” 那官差终是收了手,看着云肃几人狠狠道:“敢骗小爷,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其余众人闻言都缩了缩脖子,刚才这里发生这样的闹剧,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手里的活看热闹,对他们来说,这名小小的官差便已足够搓磨他们了。 两名官差又走到了一边继续闲聊,云肃脸上的伤口血迹蔓延,他却浑然不觉。 他从刚才听到官差的话之后便一直怔怔的,一阵风吹来,他忽地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眼里慢慢涌上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