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汗水都没出的艾萨克倚在玻璃花房的门口,伊莱站在他的身侧,望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花盆们闲聊一般说:“很漂亮吧?”
确实是很漂亮。艾萨克模糊地记得自己的母亲也很喜欢花,不过她带回家的通常是属于妖精的克罗丽丝,其它花种偶尔也有,只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鸢尾。
“鸢尾是柯蒂斯的标志,因为它的颜色类似于柯蒂斯族人的瞳色。”伊莱指指自己的紫眼睛,接着说道,“我的母亲在来到弗朗西斯时带了一些鸢尾的种子,它们大部分死在了最初的那几个冬季,直到后来才慢慢地存活下来。”
伊莱已经不太记得存活下来的那些鸢尾到底是有几株了,自从来到弗朗西斯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家乡的菲瑞娅很努力地照料它们,然而它们还是在弗朗西斯寒冷的气候之中开始逐渐丧失生命力。
但是就算在这样的恶劣情况下,它们还是等到了主人的孩子觉醒木系亲和。
在花房还是木质花房的时候伊莱就会在每个冬天来到这里为鸢尾们施加富含魔法,或许是过于充沛的木元素改变了它们的习性,后来它们就能够独立自主地度过一整个冬季——只要在有太阳的时候把它们搬出来晒一晒。
伊莱说:“鸢尾在这片大陆上是很稀有的花,王都的拍卖场能把它炒上天价,人们对它趋之若鹜,但对于你来说,那应该就只是一朵花,和暗夜森林中任何一朵花都没有区别。”
艾萨克微微眯起眼睛,他大概已经猜到伊莱说这样长一段话是为了什么了。
“然而在七年前,你亲眼看见了鸢尾在魔法的作用下绽放,却比起关注我的木系亲和更加关注鸢尾本身。”伊莱偏头望着艾萨克有些凌厉的下颌线,眼睛清澈得像能够平等映照出一切的镜子,“我为你施加了一个治愈魔法,按道理来说,你现在应该坦诚地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
“鸢尾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艾萨克先生。”
艾萨克没有回答。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伊莱收回视线,转而望着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鸢尾,“它和暗夜森林的毒雾、和圣水,和多年前那场席卷暗夜森林的风暴有什么关系呢?”
暗夜森林早出晚归的毒雾实在是太过离奇,伊莱回到弗朗西斯之后花了很多心思来寻找有关暗夜森林的记载,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毫无所获。最后还是在克拉伦斯从大小姐的书房中带来的、原本打算用以研究符文的杂书中找到了线索。
大陆最南端的森林曾经生活着一群特别的精灵,他们远离人群,安居乐业,几乎从不走出自己的森林边缘。然而从地底升起的黑色风暴打破了一切宁静,它摧毁了精灵的家园、也摧毁了精灵本身。星盘之下的智者预言它终究会卷土重来,到那个时候,曾经生机勃勃的暗夜森林终将成为真正的、生命无法留存之所。
短短一段话,要素多得伊莱当天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特别的精灵,是身份特别、是处世方式特别、是某一项能力特别——还是干脆是种族特别?
伊莱可还记得自己的系统空间里还有一张多年前抽出的、从动用过的名为[暗夜精灵王的弓箭]的稀有物品卡,而艾萨克混的那一半血脉极有可能是暗精灵。一切仿佛都在暗示艾萨克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暗夜精灵这样一个区别于普通精灵的种族,然而整片大陆却仿佛从来没有过它们存在的痕迹。
再者是那个星盘下的智者。
伊莱自己就是某个预言中的恶魔之子——至少在教廷的心里他是,“星盘下”这个前缀似乎在暗示预言者是通过星星来做出预言,非常凑巧的是,伊莱遇见艾萨克解锁的那个成就恰好就叫[星盘下的半精灵]。
当巧合紧密地凑在一起,那似乎就不能叫做巧合了。
伊莱那天晚上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艾萨克就是一个预言者的可能性。
虽然听起来有点离奇,但如果艾萨克预见到什么伊莱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他在双方生活完全没有交集的前提下跨越半个大陆来到弗朗西斯的行为似乎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者干脆那个有关恶魔之子的预言就干脆是艾萨克做出来的。
一切皆有可能,而可能性看似还完全不低。
所以伊莱在这个时候问出了一个目的完全不是得到回答的问题。他的问句讨了个巧,多年前实在是一个很难界定的时间点,一千年前也是多年前,几十年前也是多年前,全看听的人怎么判断。
伊莱的余光落在了艾萨克身上。
艾萨克在袍子底下握紧了手,那朵由伊莱递给他的鸢尾可怜地被团成团,挤压破损的花瓣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