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筱筱回屋时,夏青橙已经关了灯躺下了。她不知道夏青橙睡没睡着,也没敢说话。 原以为彻夜难眠的是夏青橙,可最后反而是翟筱筱因为担心好闺蜜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翟筱筱刚迷迷糊糊睡着,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夏青橙惊慌失措的眼神。 “你妈又来电话了?”翟筱筱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问了句。 没错,只要她妈一来电话,夏青橙就是这个如临大敌的反应。 “这回不是电话,是、是视频……”夏青橙都结巴了。 “那你赶紧接吧。我遁……” 翟筱筱用被子蒙住头,暂时“隐身“了。 夏青橙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规规矩矩坐在电脑桌前,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做了两个深呼吸后才哆哆嗦嗦点了接听键。 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既沧桑又严肃的脸。尤其是那双本就矍铄有神的眼睛,因那十几年前纹的眼线已经泛蓝了,更显出一种阴森的威严。 “妈……”夏青橙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弱弱喊了一声。 董莉沉着脸,冷冷问道:“这都几点了?太阳都照屁股了,还没起床?” “起、起了……”夏青橙低着头,躲避着母亲严厉的目光。 “起什么了?这头没梳脸没洗的,忽悠谁呢?” 夏青橙干脆低下头,不说话了。 董莉这边却刚刚开始。 “我就说你,成天的不务正业,也不知道找个正经的班上。作息时间搞得乱七八糟。白天不起床,晚上不睡觉。这过的这是正常人的生活吗?” 夏青橙继续低头保持沉默。 可她的沉默却让董莉更生气了。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听不见啊?一整就给我来这个死出。我真是生块木头都比你强!我问你,工作的事咋样了?” 终于转入了正题。 夏青橙微微抬起头,却依旧不敢正视手机屏幕,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道:“我、我还在网上写小说……” “我说的是工作!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董莉一声高过一声,“咱们正正经经找个班上,就这么难吗?” “前、前几天,我去一家公司面试了,可、可没通过。”夏青橙又低下了头。 董莉咬了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失败了,你得从中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啊!从哪跌倒,就要从哪爬起来!” 夏青橙皱了皱眉,心好累——她爬不起来,她就想原地躺平。怎么就这么难? “我、我社恐,我见到面试的人就、就说不出话。我也很难受啊……” 看着唯唯诺诺的女儿,董莉越来越不耐烦了。 “啥玩意?‘社恐’?别净跟我整这些个新名词儿!我看你啊,就是个闷葫芦!从小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你瞅瞅你那个憋憋屈屈的样儿?从小到大,就没见你大大方方地说过话。你妈我,上学时候是班干部,在厂里是三八红旗手,上台讲话从来都是昂首挺胸,铿锵有力。你看看你,哪有一丁点儿随我?就随你那个没良心的爸……”董莉越说越生气,使劲拍起了茶几,“别人咱不比,可你怎么就连那个狐狸精生的都比不过?我这脸啊,都让你给丢尽了!” 夏青橙认命般闭上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夏青橙的家在临市襄城的石化工业区。这里就像个独立于市区的小天地,自成系统。所以,同为公司员工的夏青橙的父母,尽管离婚二十多年了,还是同住在一个职工大院。直到父亲夏远兴辞了工作,下海经商,才结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 母亲董莉是个车间主任。在大院里,人人见她都会热情地喊一声“董主任”。董莉很享受这种热络。在夏青橙的记忆里,她一下楼便扯着东北女人特有的大嗓门儿热情地跟这个叔叔,那个阿姨唠家常。家里包饺子,烙馅饼,也必须让夏青橙捧着热气腾腾的饭盒给邻居们送去。 而这熟络的氛围,却是夏青橙从小就排斥,抗拒的。她不想,甚至有点恐惧跟那些“叔叔”“阿姨”说话,经常端着饭盒在人家门口转悠半天,就是不敢按门铃。或者迎面遇到某位“叔叔”、“阿姨”,离老远就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对于“叔叔”“阿姨”们的关心甚至是夸奖,她表现出来的也都是忐忑不安,别别扭扭。为此,她也没少挨董莉的斥责,说她不懂事,没礼貌,不大方。这些斥责伴随着夏青橙的成长,在她考到省城上大学后,也成为了董莉每次打电话的主基调。 而这次,就在夏青橙以为暴风雨要来了的时候,董莉的语气却变软了些,斥责的声调里多了一丝委屈的哀怨。 “昨天,我碰见咱们车间退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