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缀在队末的一名青州文士,生平第一次踏足如此繁华都城,左观右望的同时,悄悄对身边的白发郎君挑起大拇哥,由衷佩服:“傅郎笔如刀。”
傅则安淡然谦逊,“皆是徐先生布局高远。”
一身洗旧青衫的沈阶最末,也最不起眼,目光观察着长街两侧楼市里坊的方位,对前头那些北朝世家之人偶一侧身交换眼色的神情,默记于心。
王承看着这场鸣驺开道,僧兵簇拥的声势浩大的驾临,人已呆滞。
他先前还在想,就算卫唐二人故弄玄虚,底下百姓好骗,名士高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们顶了天的撑架子还能如何?
却不期会如此先声夺人!
不说其他,端只看那两张容貌,都不用放在一起加成,便足以惊绝一时。
王承心道一声苦也,造化何其偏颇,令一人富倾四海的同时,还名重当时,又令一人武威冠世的同时,又英俊绝伦,这两人强强联手,何事不成?
他陡然感到一种轻敌的危险蔓上心头,凝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向身旁的贾氏家主无声使个眼色。
王家从前是北魏第一世家,而今北魏败了,王氏在新主启用之前,便是尴尬的前朝遗臣,有些场面话不宜他来主张,难免要让一让贤。
洛阳贾氏是汉朝贾谊的后代,在北朝京都也是大姓。
贾光献年逾五旬,著文袍,手执麈尾,一派洵洵然文雅气,他会意,向大司马与唐娘子颔首一礼,才欲开口,忽听人群中低呼:“白马负经……是白马负经!”
贾光献与王承循声望去,脸色微变。
原来簪缨身后的五百武僧之后,还跟着两匹通身雪白的宛种大马,之前队伍漫长,一时被人所忽。
此时扈队尽过城门,围观者便看到绛衣僧人之后的两匹白马上,不载人,载的是黄麻纸抄录的经书千卷。
昔汉帝夜梦金神,头背后放有日月光明,遂遣使向西域求佛,当时便有白马负经入洛的景象,引为中原佛教的一大典故。
这也是白马寺得名的由来。
谁想到数百年后,洛阳再现此景。
耳闻加目睹,再加上僧人本能亲佛,前来觇观的洛阳寺僧们,自发地合掌念诵,与济南武僧的念佛声交织成一片低沉庄严的梵诵,隐隐地变成了一种声援。
贾光献见状不好,忙快行几步,当前对簪缨挥麈笑道:“大司马,唐娘子,久仰盛名,二位舟马劳顿,一路辛苦了,城中几位家主特在金谷园备宴,为二位接风洗尘,万望赏光。”
他这举动是名士放旷,然在此等场合,却显得不够礼数。
前路被挡,卫觎眼皮都未抬一下。
簪缨没有计较,淡淡一笑:“我近日吃斋,恐拂好意了。”
贾光献一愣。
北人多看不起江左蛮越之地,对南边的吴侬软语有一句评价,曰“吴声妖而浮”,洛人不屑之。
谁想这位唐娘子甫一开口,便是地道的北方官话,言辞清朗如潺泉清雪,闻之沁脾。
簪缨心中却想:那金谷园是什么地方,旧主石氏富可敌国,穷极奢靡,与人挥金斗富,钱流如水,最终取祸横死。她好不容易营造出亲佛仁善的声势,进京第一日,便去前朝第一富豪的第一庄园吃一顿靡费万钱的酒筵,岂非功亏一篑。
洛阳世家,这是暗戳戳想使个下马绊啊。
簪缨话锋一转:“不过明公们一番盛意,怎好辜负,便令我旗下将士们代我赴宴吧。他们常年征战,辛苦莫当,该当犒赏。待来日我款备一席素斋素酒回请各位,聊表心意。”
“这…… ”贾光献始料未及。
她让兵士们进金谷园是什么意思,兵士地位最卑,让他等世家公去宴请一帮泥腿子,脸还要不要了?
可贾光献刚说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对方兵强马壮,他哪里敢硬碰。
王承面色轻沉,听出了唐氏女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原本他联络各大世家出钱请宴,是要摆出他们为主,来者为客的局势,这位唐娘子一句软硬兼施,就反客为主,变成了她要设素斋宴款待他们,既不脱离她亲佛的形象,又不失地主之谊。
她想在哪里设宴,皇宫吗?
大司马为何始终不发一言,难不成他堂堂男儿真能忍受一个女人在他面前指手画脚?
这些人有点看不明白了。
簪缨说话之时,卫觎的目光便一直专注追逐着她。
对于眼前这些杂小的局促之色,他视而不见。
簪缨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与他对视一眼,精心描摹的桃花眼睐如珠玉。
她解决了金谷园的事,再不理会这些搞小动作的门阀家主。反正他们自诩金口玉言,想反悔是不成了,能打仗的兵勇没有饭量小的,世家不是有钱又好脸面吗,那么就先填饱这些骁军的肚子吧。
她转头低问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