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入关,基于上次的教训,徐子东并未贸然深入,而是在城门处停留良久,等待斥候探清城内情况。 洞开的大门内空空荡荡,他的眼中却不断跳动着往日的画面。 好似有无数人在那里厮杀,好似那陈鹏又在城楼上请降。 他看到高顺浑身是血,手中兵器不知飞到何处,仍是抱着一个西梁甲卒不肯放手,最终撞向一杆长枪。 枪身将高顺与敌人一起捅个对穿,几乎同时栽倒。 视线由远及近,从高顺的尸体挪开,移到城门处。 早已死去的杜从文跃入视野,一个飞身跳到城门处。 徐子东在马上转头,正要喊一声蚊子,却见跳到城门下方的杜从文瞬间消失。 下一刻,又看到萧远山大叫着让人用床弩射屈狐仝。 他立刻抬头,只见空中有人相斗,好几个康正将小不二刀围住。勉力抵挡的小不二刀根本就没发现下方的床弩。 危急时分,他看到自己左手压着不断流血的小腹,右手提着刀,自那拥挤的战场飞身而起,连踩好几人的脑袋,借力跃上城墙,跟着便失去踪迹。 空中,两个一品的战斗进入白热化,以快制人的康正绕开屈狐仝的刀芒,手中蝉翼刀直插对手胸口。 屈狐仝收刀下劈,险险将蝉翼刀挡开,还是被跟上的一掌打中腹部,口吐鲜血倒飞,砸向城墙。 跟着下坠的屈狐仝望去,徐子东又看到自己双手持刀现身,护在站不住身形的屈狐仝身前,硬接长天坠下的康正一击。 兵刃相接,自己站立不稳,被那蝉翼刀压得双膝触地,双臂不住颤抖。 眼看康正不断施压,徐子东彷佛能看到自己体内寸断的经脉。 耳听自己一声大吼,甚至盖过那战场的杀声,屈狐仝从自己腋下送出刀,刺中康正左胸, 西梁一品身形向后,自己却直接瘫倒,差一点掉下城墙。 徐子东看到小不二刀接住自己,好像在说,我带你走。 自己却挣扎着往城门正上方爬,口中念着等一等,等蚊子。 “将军,将军。” 几声呼喝将徐子东拉回现实。 眼中的一切凭空消失,空荡荡的城门处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厮杀的甲卒,没有高顺,没有屈狐仝,没有康正,没有那满地尸体与鲜血。 只有七零八落布满点点暗红的青石板,和空无一人的街道。 原来是幻觉。徐子东苦涩的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几分,居高临下看着麴义,“什么事。” 先登校尉抬起头,说道:“关中探查完毕,已无西梁军在。北门外激战正酣,我们要不要包他后路?” 徐子东回身看看面色苍白的萧远山,微微摇头,正打算下令入关,却看到城门处又出现杜从文的身影。 闭眼,睁眼,那身影消失不见。 马头一转,徐子东向着杜从文消失的地方走去,停马之后,仔仔细细的扫过每一寸地方,发现那墙上有一个像是被刀插入的小孔。 “杜从文当时是不是在这里?”手中新亭侯插入孔中,徐子东问道。 麴义小跑过来,看看插入墙上差点没柄的刀,思绪飘回当日一战,回忆起杜从文汗如雨下,扛着城门招呼弟兄们后撤的情景。 满脸胡子的大汉竟是挂上泪痕,狠狠的一点头。 尽收眼底的萧远山长叹一声,同样想起那个打心底敬佩的高个子,惋惜道:“那一日将你们赶出城后,我也曾想留那姓杜的大个子一命。只可惜……唉。御金铁门重达三千斤,若不以外力相助,十来个壮汉都不一定拉的起来。这样的壮士,当真可惜。” 徐子东没有理会老人,缓缓拔出新亭侯,安安静静,无悲无喜。 流过的眼泪不该再留第二次,痛过的心扉却还得再来一次痛彻心扉。 白衣白马的谢燮忍不住捂住心口,豁然看向手持新亭侯不言不语的少年。 莫名的想起一个词语——大苦无声。 良久,徐子东才将新亭侯悬在腰间,打马入城,没忘记让麴义招呼手下儿郎一起入关。 入关之后,他直接带着萧远山等人来到北门,关中一应需要处理的事务全部交给周武陵。 站在北门上向下望去,除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一道斜坡上同样尸体遍地。 斜坡末端,宽阔的平原处,漆黑蝗虫一般拥挤在一起的战场,西梁人和草原人早就不分你我, 麴义第二次提出想要亲自带兵出城,同草原人一道围杀人数明显处于弱势的西梁军。 这个意见再次被否决,气的先登校尉只能猛踹城墙出气。 ———— 北门上方,显眼的梁字大旗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齐字。 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指挥手下游骑和西梁人混战的慕容长风的眼睛。 高坐马背的北院大王嫡长子抬起手遮在额头前,看着城墙上出现的几道人影。听着信骑不断传回情报,耳朵里尽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死了多少,伤了多少。 从西梁军出城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不算先前攻城死去的奴隶,单是野战死去的游骑,便已不下四千人,负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