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隐隐的,已有了雷声。 薛怀刃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他讨厌下雨的日子,讨厌电闪雷鸣,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走吧。”他低低说了一句,继续向前走去。 无邪忧心忡忡的,可没有法子,只能跟着继续走。 耳畔雷声越来越响,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头顶落下来。 地下的太微也听见了。 离得这般远都能听见,可见外头天气有多糟糕。她站在塑像前,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寒。面前的这张脸,的的确确和她的很像。 可她知道,这不是她的脸。 雕像的眼神,是绝望的。 太微往后退了一步,咬咬牙,朝长廊左侧走去。和地面上的宅子一样,地下的屋子也都是空的。她看了几间,里头全没有人。只有一层层的浮灰,昭示着岁月的残忍。 失去了主人的家具,黯淡无光地蜷缩在角落里。 这一切,看起来就和那尊白玉人像的眼神一样绝望。 师父她到底去了哪里? 太微的动作越快越快。 是去了另一边吗? 她走到了最后一间屋子前。 檀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她明明蒙着面,却还是觉得香气正毫无阻碍地钻进鼻腔里。这样疯狂的香味,简直要将人熏得晕过去。 这间屋子,似乎不一样。 里头依然很安静,可这安静,莫名其妙地让人不自在。 太微搭在门上的手有一瞬间的迟疑。 “咿呀——” 她推开了门。 窄窄的一道缝隙,被浓重的香气飞快填满。里头透出了一线微光。有灯亮着,亮了很久的样子。太微放缓呼吸,自门缝闪身进入。 她没有听见人的声音。 走动、说话,都没有。 就连呼吸声,似乎也不存在。 可进门的刹那,太微便肯定了房中有人。 头顶上轰隆隆——轰隆隆——雷声正不断地炸响。 她忽然听见了一个细小的呻吟声。 那样的微弱,就像落叶飘进湖中荡漾开的涟漪。小小的,浅浅的,转瞬即逝。太微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拼命地听,终于又听见了。 她掀开帘子。 越过屏风。 面前出现了一张床。 这样繁复的拔步床,立在那,仿佛又是一间屋子。 秋香色的帐子,安静地垂落着。 太微知道,这是最后一层屏障了。只要撩开它,她就能看到那片落叶。可她伸出去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身体,竟然在害怕? 本能在脑海里放声尖叫。 太微撩起了帐子。 帐后,躺着一个人,一个小小的,残破的人。她僵硬地立在床边,手指紧紧攥着纱帐。 找到了。 竟然找到了。 二宝心心念念的孩子,此刻正躺在她的眼前。 那个穿丝鞋的孩子—— 那个和她有着相似瞳色的孩子,就在这里。 太微无法呼吸,也无法动作。 床上的孩子,再也没有办法穿上那双昂贵的丝鞋了。 牙齿在打颤,为什么冷心冷肺的她,会觉得这般痛苦?她明明只见过这孩子一次,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个陌生人痛苦? 抓着帐子的手在发抖。 床上的孩子,形容枯槁,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明亮的。 他歪着头,看着太微。 “墨……小……姐……” 字一个一个的从齿缝间钻出来。 太微瞪大了眼睛。 她明明遮着脸。 “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 他躺着,除了头,什么也动不了。他好想死,真的真的好想死,可他连死也做不到。大祭司说的对,他不该逃跑的,明知道会被抓回来,为什么要逃跑。 “杀了我!杀了我!”他用尽全力,尖叫起来。 泣血般的声嘶力竭。 太微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喊……不要喊……” 眼泪一颗颗滚出来,仿佛要烫伤她的脸。师父交给她的匕首,重重摔在床上。她猛地缩回手,像是碰到了烙铁。 “求求你……” 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哀切的,不断恳求太微。 太微双腿发软,从未如此恐惧过。 她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 也不可能就这样丢下他转身走人。 怎么办? “你是仙人呀……为什么不帮帮我……”孩童细弱的嗓音,喃喃反复着。 太微跪在地上,将头低了下去。 绝望,无助。 谁来帮帮她? 她在心里无声呐喊,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个孩子毫不留情地离开她的那日。 天上下着雨,将她的心也淋透了。 她咬着牙,呜咽着,想要将泪水止住。可眼泪的洪流,几乎淹没了她的理智。 …… 白玉雕像前。 无邪难以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