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轰地一声,根本无法思考,竟不由自主地应声道,“是。我是桑念生。”
“大师,阿念就是我从前所说之人。”江月行忽然察觉到不对,往前一步,挡在桑念生身前。楚州闻言,眉头轻轻一扬,“就是他吗?”
那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消失,桑念生猛地回过神来,心中大惊,这到底是什么术法,竟能一眼惑人心智!
江月行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对楚州道,“是,就是他,我寻到他了,这次来......”
楚州却眉头紧锁,抬手道,“不急,吃了饭再说。”
此后,楚州却只与他们两人谈些琐事,让他们住在农庄里,平时帮着收采田间瓜果,那牛妖与他们朝夕相处,也不再害怕,便说起自己的来历。
它原本在在一户人家做了十七年的耕牛,结果临到老了,等来一把屠刀,它已通人性,见死到临头便跪地哭泣,却仍是被拉去院中捆绑起来,恰逢那夜帝流浆倾泻,得了机缘成了妖,杀了那一家老小逃出去,”
“后来,被苏娘子带回庄里,庄内还有很多小妖怪,苏娘子将他们带来之后,楚州只问两句,
“可曾作恶,可愿向善”,但凡肯说愿意的,他便以金刚指消了凶性收在庄内。
“楚州大师与别的修行人不一样。”那牛妖一边蹲在院中洗碗,一边说。
七日后,楚州说要一些鲜花清供,将他们带到城郊一片荷塘边,让江月行撑船,自己则悠然地坐着,随口与桑念生聊天。
这时节里,荷花多半都已经结了莲蓬,几乎划了大半个池塘才寻到一朵,江月行撑船破开层层叠叠的荷叶,伸手去折那半开的花,
青色花瓣之上一滴露珠滴落水中,滴答一声清响,周围风声虫鸣尽皆消失,三人所在的竹筏飘飘荡荡,眼前早已是另一方天地,无边无际的水面浮起柔和金光,数枝青色莲花于万千碧叶中随风摇曳,四下茫茫,寂静无声。
再看坐在自己对面的楚州和尚,身披五彩僧衣,黑发垂肩,手执禅杖跣足而坐,眉目之间庄严慈悲尽显。
“阿行,花已经谢了。”楚州看着江月行的背影,沉声道。
江月行闻言身形一顿,并未回头,只是紧紧地捏着自己手中那早已消失的花,一言不发。
“我从前说,你或可与他求一个来世,现在看来,是我说错了。”
楚州眼中浮起一丝悲色,以禅杖虚空一点,桑念生身后顿时浮现一个血淋淋的光团,空中忽然黑云翻滚,紫电怒闪,闷雷轰隆。
江月行疾步上前,将桑念生护在自己身后,那光团中黑血翻涌,逐渐变成一个与桑念生轮廓一模一样的人形,腥臭的黑血自它周身汩汩涌出,淌入莲池之中,满池鲜红。
“这是什么!”江月行愕然道。
桑念生浑身一震,瞬间反应过来,蓦然转过身,伸手挡在他眼前,颤声道,“师兄......求你,别看。”
楚州站起身来,立于他们身后,缓缓说道,“这魂魄与你相融无碍,必然同出一脉,可其中却血气翻涌怨气弥漫,且在你身上......我已看不到命轮。”
“想来......是在你三岁魂魄未成之前,便已被人杀死,再以你亲生父母的生魂炼化后打入尸体之中,充作三魂七魄,以欺瞒天道。”
“虽然从外表看,你生老病死与常人一般无二,实则却是个不生不死的......躯壳。桑念生,这便是你的本相。”
空中怒雷轰然劈下,桑念生的手颤抖不已,江月行心中天翻地覆,悲极痛极,万没有想到“不见魂光”背后的真相竟是如此!
桑念生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透了,无尽的悲伤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一切感官,他浑身战栗不止,无意识地向江月行不断重复着”求你,别看”,
然而自己却忍不住去回想方才所见那血影的模样。
父母生魂......原来,那竟是他的爹娘,原来,这二十余年来他们都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只不过,他们已经被活活炼化,成了他鲜血淋漓的三魂七魄......
半响后,江月行慢慢背过身去,与桑念生并立,轻轻去抓他冰凉的手,安抚一般地说道,“好,我不看,阿念,你放下手。”
待他完全背对那血影之时,桑念生却忽然转身,踉跄数步,茫然地伸过手去,似乎想去摸一摸那血影,那血影也做了与他一模一样的动作,相碰一瞬,尖利无比的厉鬼哭嚎之声在他耳中猛然炸开,让他耳膜剧痛,一瞬之间几近失聪,又一发雷电轰然劈下,将他逼得不得不后退,一离开血影,凄厉鬼哭之声便从耳中消失,只余耳鸣阵阵。
“我......父母的......生魂?”
他转向楚州,又问了一遍,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却看到楚州点了点头。
寥寥几个字,他断断续续说了许久,江月行听得仿佛万箭攒心。
那对夫妻曾经怎样保护过不到三岁的阿念,又是怎样被人取魂炼化至死,变成那可怖的血影。阿念呢,从今以后他又要怎样去面对,靠父母亲人的生魂活着的自己?
江月行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何要带他来见楚州?原是想为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