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我能医好你的,相信我……”
他越是这样宽慰她,程鸢越是感觉到他在撒谎:她一定伤得很重,她被关在靖南王府私牢的那三日,那些刑罚将她的身体伤得彻底,她险些挺不住,虽然后来靖南王请了名医为她医治身体,可是她也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所以才会选择退出暗卫营,转而入了司仗局。
却没想到,原来她的身体,比她想象得还要差。
“你还是没有同我说实话,”她抽回手来,眼眸黯淡,“我不要嫁给你了。”
他着急道:“不可以,阿鸢,我们已经拜过祖先和长辈,前堂的亲朋都是我们的见证,你不能反悔,也不许反悔!”
“那你同我说,我究竟是怎么了?”她并非不是真的要悔婚,只是心里委实太慌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自己会不会命不久矣,“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去找别的郎中诊治,他们总会告诉我的。”
柳华没办法,只能与她说了实话:“你脏腑受伤,心脉受损,日后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服药,我会每日给你施针,一点一点地帮你修复……”
果然,她的身体在那一次彻底受伤了。
她闭上眼睛,隐忍着情绪,良久,才问:“那我还能活多久?”
“有我在,你会活很久,”他覆上身来,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随即又吻开了她的眼眸,“阿鸢,我们才结过发的,要生死相随,白头偕老,我们都会活很久的……”
婚后,程鸢与柳华都过起了喝药的日子。
不同的是,她喝的是调养身子的药,他喝的则是避子药。
程鸢后来自己偷偷去找过几个郎中看到,那些郎中在给她诊断后,无一不面色凝重,与她说她的身体积重难返,并疑惑她年纪
() 轻轻的,为何身体会残败成这个样子?
她问郎中,自己还有多少年可活?
郎中给出的说法不一,有的说三年,有的说五年,也有的说七年……
总之,即便用再好的药,也难以将她的生命延续到十年。
得知这样的结果,她其实也并未感觉到意外,只是心里对柳华的愧疚愈发浓烈了些。
他一定早就诊断出她命不久矣,可还是义无反顾地迎娶了她。
她这样的身体,自然是不能怀孕的。
就算勉强怀孕,也会落得母子两伤的结局。
所以他一日不落的喝避子药,对外却称是他身体有问题,不能让她怀孕,所以正在喝药调养,给足了她颜面。
她也曾劝他不必如此,也提过主动帮他纳妾,却被他一口回绝:“我不纳妾,我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夫君。”
“可是我万一不能陪你长久,你……”
“那我们更要好好在一起,一起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这样我们一年的回忆,或许能抵别人的十年……”
程鸢在司仗局待了三年后,身子愈发变得不好,于是与柳华商量着,她辞去了女官的职务,柳华也从太医院告了长假,归期不定,要陪她一起去各处周游。
程鸢幼时被送入暗卫营,近十年的暗卫生涯困住了她,她这一生见过的人很少,去过的地方更少,所以柳华才想着陪她去各处走走,去见不一样的人,去看不同的风景。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住上十天半个月,除了游览当地的风土人情,柳华也会抽出几日的时间,以江湖游医的身份为当地的百姓免费诊治,这是最能看清时间人生百态和人情冷暖的方式,程鸢见过人性的善良和伟大,也见过他们的丑陋和卑劣……
他们用三年的时间,慢悠悠地走遍了大梁的每一处土地。
他们见过漠北的雪,也见过江南水边盛开的紫薇花。
他们曾在高山之巅,感受长风浩荡,也曾在长街中,看滴雨蒙着深巷。
后来马车越走越慢,最后一程来到海边,听说六月有雾时,海上会出现蜃景,可能是远方的船舶,也可能是远古的楼阁……
柳华用披风将她裹进怀中,眼前缥缈如仙境,如置梦中。
“夫君,我好像看到了,”她遥遥望着海天交接的远处,丝丝缕缕的雾气缓缓游走于一线天中,“是一座城廓,很熟悉,是京城吧?我好像……看到了我们的家……”
“哦,是吗?”他拥紧了她,眼前却只有不断变换的雾气,和逐渐迷离的视线。
“阿鸢,起风了,”他低头吻了吻她,“我们回家吧……”
花开有时,花落有时。
纸鸢终是随风去,从此迢迢隔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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