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寝殿里,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步步传来,殿里的雕花落地窗前反射出迷蒙的月色,一道狰狞诡异的暗影悄然布局。
那是一条竹节虫的粗壮前肢,天生的隐蔽色让虫体完全攀附在墙壁上,拟态的虫类身体如同蔷薇科植物生满尖锐的刺,若不是祂的影子在微微颤抖、尾端的红色倒钩含满毒液,肉眼是很难发现这身穿隐蔽服的雄虫的,祂似乎在警示闯入者——
远离我的虫母。
但是闯入者明显是个不怕死的,或者说,他没有注意到恐怖的竹节虫,而是压着步伐走到窗前,缓缓点亮壁灯,擎着一盏烛火,走入长廊,静静停在那道影壁墙外。
幽幽烛火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影,他在黑暗里行走,却没有撞到任何物品,好像他从来没见过光,那双眼睛已经习惯黑暗。
哈苏纳觉得他应该是有敌意的,但是这一关头又觉得,对方有很复杂的情感,不止是敌意,还有一层晦涩难懂的情绪深埋心底……
他是谁?
虫类拟态的哈苏纳细细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对方闻上去是个人类。
哈苏纳在蓝星执行过数不清的暗杀任务,人类对他而言是一个信号,尽管那信号是疼痛的,难忘的,可是身为一名从小被培养的前雇佣兵,哈苏纳能接受一切痛苦,至少能保全族群在虫族存活的能力,他可以付出一切,时间与生命,只是宇宙长河里转瞬即逝的一颗流星。
和人类的合作前所未有,虫族从心里不认同人类,若不是虫母冕下愿意和星际各族携手杀死异种入侵,虫族到死也不可能礼貌接待人类。
事实上,人类也从未正视过虫族,以往无数次战争说明了这一点。
所以人类为什么会在深夜回到虫母寝宫?他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刺杀,那他在宴席上、会议上都可以做,如果不是刺杀,那他在知晓帝宫里有两万名雄虫侍者的情况下依然夜里闯入,是否过于大胆了些?而门口守卫的比丝伦虫族们能把他放进来,肯定有绝对安全的理由。
除非他不是人,而是某个伪装成人类的虫族,天性警惕的比丝伦们认识这男子,并对他有着好印象。或者说,男子有可以通行的权势,至少在帝国范围内都是有头有脸的贵族或者官员,那么,他蓄意伪装成人类,在虫母的发情夜到来,其城府复杂程度可见一斑。
哈苏纳在短短的一分钟里推演了无数个可能性,所有的答案都指向了一个难以预期的方向,他没有贸然打断男子的行动,而男子也只在虫母门前停留了几l秒,就迈动脚步,径直进了虫母的寝殿。
躺在床上的病弱母虫睡的不算安稳,并未察觉到脚步声的靠近。
这些年言谕的耳朵一点好转没有,甚至比曾经还聋,以至于言谕该有的警惕心完全打了折扣,冷热交替的空气里,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困难,交替呢喃着“哥哥”“先生”,再无其他名字。
男子就坐在床边没有说话,哈苏纳看见这个人类的背影,挺
拔修长,漆黑的外套勾勒出优雅的身材,原本的黑发匀速拉长、褪色、垂落,直到一头雪白的银发披在身后直直拖到地板上,覆盖了他来时的脚印。
男子俯下身,似乎在认真端详虫母的脸,但是他没有去碰虫母,哈苏纳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刚才的猜想是错误的,如果他是个狂热的追求者,至少会去触摸虫母的皮肤,因为虫族很难抵挡发情期的虫母,这是一个共识。
但男子很能隐忍,至少在哈苏纳的角度来看,那男子大概是一位虫母冕下的故虫。
他有漂亮的外表,哪怕是虫族,纯白的长发也并不常见,纯白的虫纹是高等级的殊荣,纯白的长发也是雄虫性能力的外表显化,哈苏纳只见过一只虫拥有月光般的白发,珍珠一般华丽的虫纹,那就是已经死去多年的伊黎塞纳·科里沙。
哈苏纳静静地望着那一幕,金色的头发在夜风里飘扬,他知道他应该离开了,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无异于自虐,可是他拔不动腿,他就那样看着伊黎塞纳一言不发坐在言谕床边。
“何畔”,怎么会是伊黎塞纳?
蓝星一直存在着各种实验室,甚至有时候会拿虫族做实验,因为这个,议会上下议院一致认为人类这次的来访不怀好意。
但是从接机开始,人类表现出的友善前所未有,顺风顺水的进入中央星系,第一件事并不是要求见虫母冕下,而是要求参观暗物质研究室,虫族没有为难他们,带他们在外围观看了一圈后,便将他们带去了宴会大厅,整个帝国都提高了警惕,几l乎将防备写在脸上。
但是,没有任何信息表明,伊黎塞纳也混迹在人类团队里,这八年他没有死,一直待在人类社会吗?他是否已经背叛了虫族?
原本属于他的王权被言谕占据,如果不是言谕,那么今天睡在这张柔软大床上的一定是伊黎塞纳,毕竟在他的兄弟之中,他是最有希望继承王位的那一只,可言谕登基时,他心甘情愿的放弃了,现在,是想回来抢夺王虫的位置吗?以伊黎塞纳目前在虫族的声誉,他真的会是言谕强有力的对手。
哈苏纳想,如果伊黎塞纳胆敢碰言谕一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伊黎塞纳,哪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