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石盆里汇聚了些清水,用布沾湿了,慢慢拭了连日奔波以来,沾染在刘扶光面上的灰尘。
过去醒着的日子,刘扶光也很虚弱,但那种虚弱,全被他眼眸中的波光,动态的神采所掩盖,画上的人永远不及真实的人,就是因为画上的人不会动。
可是现在,他躺在这里,一下便叫人看出了那惊人的瘦悴与伶仃,打个喷嚏都能吹散了似的,连皮带骨头,仿佛只有溜细的一把,能让人松松地攥在手中。
“扶光哥哥还没醒,”孟小棠难过地说,“给他喂药,也吃不下去……”
姬爻在一旁熬着小锅的伤药,用豁了口的蒲扇轻轻扇着风。
药是给他们自个喝的,能暂缓鬼龙负日,弥漫在空气中的大量流毒。
“别急,小姑娘,”姬爻笑呵呵地道,他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只是身为散修,无论悟性还是资源,都比不过名门大派的弟子,因此早早熬白了头发,筑基带来的两百余岁寿命,显然也快耗尽了,“你哥哥很快就能醒了,没人可以一直睡下去的。”
他年事已高,又是力保他们此行安全的核心人物,孟小棠自然不会在乎一两句神神叨叨的话,她摇摇头,低声道:“他……他不是我哥哥。”
“不是你亲生哥哥啊,”姬爻点点头,“也是,你们俩的模样并不算很像。不过,我看他身上的伤,可是麻烦得很呐,你们还肯带着他逃命,真是善心仁义。”
他说的伤,指的自然是刘扶光的丹田了,孟小棠憋了又憋,孙宜年递过来一个眼神,她便气鼓鼓地缩了肩膀。
你懂什么,臭老头儿,她在心里不服气地想,扶光哥哥厉害得不得了,连元婴魔修也说杀就杀,鬼兽更是不在话下,要是他还醒着,我们何至于躲在这么个小山洞里!
当然,这话是不能对外人挑明的,一个丹田尽毁,与废人无异的病患,居然能诛杀元婴魔修,以及一只鬼兽大将,消息真传出去了,双拳难敌四手,刘扶光不被前来窥探的人潮扒层皮就算轻的,哪能那么容易脱身。
只是……
她犹豫着,又看了刘扶光一眼。
扶光哥哥到底是什么身份呢?私下里,师兄和九重宫的薛荔一致认为,他就是那恢宏陵墓的主人,就连画卷上画的内容,也极有可能跟他有关,以及,尽管可能性渺茫,但最离谱的猜测,是鬼龙数千年来在寻找的对象,就是扶光哥哥本人,因为他昏过去不久后,鬼龙便长啸着醒来,开启诸世不宁的龙巡日,这个节点非常巧妙,连最蠢的甄岳,都不能说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他究竟是谁?
她正苦苦思索,孙宜年一顿,眼尖地看到刘扶光右手的小指,在昏暗的灯光下颤了一颤。
“小棠,”他立马道,“公子快醒了。”
孟小棠惊地一回头,没想到姬爻老头刚说他快醒了,刘扶光就真的醒了。薛荔和甄岳也放下正在养护的剑,起身过来。
只见刘扶光的胸口忽然一跳,正如他第一次醒来时一样,先是长长地吸了口气,再将其断断续续地吐出,身体抽搐,喉咙也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薛荔眉心一皱,探出手掌,动作利落地在他胸口长抚下去,替他顺直了这口气。
刘扶光的眼皮微微抖动,昏迷了三个月后,他模糊地睁开眼睛,尚不知今夕是何年。
“扶光哥哥?”孟小棠屏住呼吸,轻声道,“你……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
她刚想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刘扶光的身体都成这样了,几乎比一把草灰还轻,还能有哪里是舒服的呢,也就难过地把剩下半截话吞了回去。
刘扶光咳了两声,只觉从胸口至丹田,从头顶到脚尖,没有哪是不疼的,就像把浑身上下的骨头碾碎了再粘起来,他动一动手,完全可以幻听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这是……在哪?”他费力地从嘴唇里呵出声音,想挣扎着坐起来,然而,光是动一动这个念头,他的前额、后背上,便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孙宜年急忙按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乱动:“我们在安全的地方,公子,你先安心养伤,不必急于一时。”
刘扶光勉强笑了笑:“我以为……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是逃出来了,”薛荔忍不住道,“只是才出虎穴,又进狼口,逃不逃的……也就那样罢。”
这时候,姬爻挤过四人的包围圈,笑容慈爱地执起刘扶光的手,孟小棠看得那样紧,愣是没发现他出手的动作。
“刘公子,对不?”姬爻道,“小老儿怕是痴长你几岁,就用半吊子医术给公子看看吧,唉,公子的伤不好治啊。”
“唉!你这……”
他凑得太近,余下四人正要反对,刘扶光已经笑了起来,气息微弱地道:“不知老人家贵姓?”
“姓姬,姬爻,”姬爻回答,“和名字一样,小老儿平日就喜欢弄点起卦占卜的小游戏,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