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势,吃一顿饭,管普通人十年都绰绰有余,就算感觉不到快乐又如何?”
“我怜悯他,是因为他狭隘又自负,自愿永堕轮回,做茧里的蚕虫。”刘扶光低声道,“但我也说了,怜悯,并不代表宽恕。”
晏欢露齿而笑:“那么,我懂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刘扶光耸耸肩膀:“接下来,就不管他了,我们专心超度。”
持握玉杆青铃,顶着曜日明珠,刘扶光行走在武平的国境内。他唱起思乡的歌,归家的歌,血脉里流淌的,对于故土的深沉爱恋,对安宁与自由的向往,将一个又一个平凡人的灵魂送往天际。人们听着那样的低唱,便不自觉地流下了热泪。
“其实,我早就想家哩,”头发花白的婆婆,泪眼婆娑,对刘扶光断断续续地倾诉,“可是,我怎么走,也走不到家的位置,我就急啊,急得不得了……”
她抱着怀中同样快要走不动的老狗,淌着眼泪,安心而满足地听完了一整首歌谣,随后便散作了山野间的光点,和她忠实的伙伴一起,随风吹到了明月与星辰之上。
度魂的过程是非常漫长的,在此其间,他们又转过了两次循环,直到武平的最后一条魂魄也归于青冥,他和晏欢才踏进皇宫,再次探望武平的天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见了现在的圣宗,刘扶光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第一次见时,圣宗正值盛年,何等威仪傲岸、意气风发,当真是名大权在握的君王。如今再见,他只看到了一个苍白羸弱的影子,像张阴惨惨的纸片,无力地贴在辉煌的王座上。
刘扶光道:“圣宗,我们来了。”
这也就是他,没什么乘胜追击的意识,要是唤作晏欢开口,非得先叽叽嘎嘎地大笑一番,再将圣宗这时候的狼狈相尽情嘲弄,不叫对方再吐血三升就怪了。
“……至善,”圣宗有气无力地道,“我早该想到……善恶一体,你身后那个人,就是、就是……”
他眼中弥漫着彻骨的恐惧,“至恶”两个字,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送你上路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刘扶光平静地问,“即使是神灵,也没法像你这样摆布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竟可以创造出一方无止境的轮回。”
圣宗望着他,此时此刻,他连丧家之犬都不如,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仿佛回光返照,厉声喝道:“时间……时间!时间是最下贱的娼妓,最下贱的猪狗!它让人永远赶不上,永远不满足,永远、永远在遗恨里度过终生……”
他雪雪喘气,喉头犹如拉起了破烂的风箱,癫狂地呵呵笑道:“朕是……九五之尊,岂有……臣服于娼妓猪狗的道理!朕不服,不服!”
刘扶光抬起眼睛,与疯了的帝王对视,霎时间,他骤然顿悟,身旁的晏欢亦低声道:“——执念。”
是的,执念,强烈到极点,再没有旁物能够与之匹敌的执念。
人为万物灵长,人类的念力,能做到连自己都想不到的事。倘若一个人的执念是执念,那么一群人、一国人的执念,就是一种强大的执妄,一种似梦非梦、似幻非幻的“氛围”。
刘扶光摇晃度魂铃,吟唱思乡谣,不惜用肉身丈量武平的国土,目的就是为了勘破这种“氛”,让沦陷在其中的魂灵,看清自己早已死去,不必再入轮回的真相。
世上许多事端,包括相当一部分的道法,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幻术。人的信任是如此沉重的东西,以致当他们不再相信的时候,即便是最强盛不过的帝国,亦要土崩瓦解,瞬时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这本来是十分无解的力量,圣宗既是皇帝,又是帝国的核心,天道加绶。他的执念先是感染了后宫与前朝,再由国家的权力中心,一层层地向下辐射,导致全国上下,都对他的统治深信不疑。
只可惜,前有愤怒的刘扶光,后有报复心极度旺盛的晏欢,至善瓦解他的民间,至恶则对他杀人诛心地折磨,前后夹击,势如破竹地清扫了这场倾世的贪婪骗局。
刘扶光摇了摇头。
“上路吧,”他朝圣宗走去,“你已经没救了。”
实际上,他们应该把圣宗留在这里,让他体会轮回中生不如死的苦楚,体会被他牵连的民众,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但只怕夜长梦多,许多事迟则生变,还是尽早拔掉这个锚点,不让心魔利用为好。
“便宜你了。”刘扶光压低声音,一指点在圣宗眉间,白光犹如剧烈波动的涟漪,刹那扩散到了整座恢宏的宫室。
圣宗躲闪不得,发出尖锐的啸叫,他的四肢飞速畸变,身躯亦萎缩、扭曲,犹如脱水的蔬菜。刘扶光发力一按,至善的清气凶猛灌注,一下将他充成了过度膨胀的气球,而后——
“砰!”
——爆裂时的声响巨如雷霆,席卷八方的气流,如冲击波般铺天盖地,墙壁、地面、门柱、宫殿……尽皆风化为破败的尘土,滚滚塌陷下去。
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