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呦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她看见这个红衣双髻的少女,就像看见了亲人, 拔腿跑过去, 便被徐千屿伸出剑指着:“别靠近,就站在那说。”
陆呦羞愤难当:“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徐千屿眼一眨:“这事你以前没干过么?怎么有脸说这话。”她扯扯领子, 她身上热气需要散散,不想让任何人觉察异样, “说吧,洛水说什么了。”
“你先答应我,让我跟你们一起行动。”
“我走了。”徐千屿转身,“最讨厌没用的东西。”
陆呦急切地在身后大声道:“我听到洛水和尹湘君说话,他们是从上界来的,要回到上界去!”
听闻“上界”二字,徐千屿心中一颤。凡人修仙百年, 尚无一人登仙,也没听说过“上界”在哪里。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神界?
这也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不由心头发紧。
但倘若洛水二人真的是神, 又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藏在人间。她心存疑虑地驻步:“他们说的是‘物语’,你如何听懂的?”
陆呦道:“我有个治愈动物的金手指, 世间非人之物的交流, 我都能听懂。”
徐千屿点点头。陆呦还是有点用的,她听得懂物语, 且修为不错。
“带我走吧!”陆呦怕得频频顾盼, “他们在外面, 马上就要进来了!”
“可以。”徐千屿道, “但等他们来了,你要和我们联手对付他们。”
“你有没有搞错,他们是神啊!”陆呦不敢相信有人如此不自量力,怎么能轻飘飘地说这样的话,“上界听起来这么厉害,肯定碾压凡间,我们怎么打得过?”
徐千屿继续道:“我一个元婴不行,两个元婴,加师兄一个半步化神,总多些胜算。”
陆呦有些恍惚,她竟然是认真在计划此事。
也对,徐千屿之前也是如此自信,而且她说要杀雪妖、杀魔王,也做到了。
二人同年入蓬莱,同时进内门,她这个元婴却像纸糊的一般,总觉得底气不足,谁都能将她打败。
徐千屿朝她勾了勾手指,陆呦朝她走过去,徐千屿问道:“听说,你还去过很多的世界。”
“是啊。”陆呦轻蔑地一勾嘴角,“你们这世界,只是其中一个,对我来说,就像游戏一样。”
“这是你的游戏,却是我的人生。”徐千屿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道,“人生只有一次,不能重来。”
梦里,前世的她坠向崖底,视野中是降下银针的苍穹。她不敢相信一生如此轻易地结束,孤零零地死在这样一个凄冷的雨夜,只是因为做错一个选择,走错一个岔口。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放不下的人,内心被无尽的悔意填满,但也无可奈何。谁叫她生在一个波诡云谲、刀光剑影、不能重来的世界。
这一世,徐千屿就变得非常惜命,她对陆呦平静道:“倘若你跟我一样,也会如此拼尽全力的。”
陆呦望着她的脸,怔住了。
徐千屿忽然搬起一块大石,陆呦吓得缩起脖子,徐千屿却不是拿来砸她的,而是朝河里丢去。
运河上飘过一只载满鲜花的船。
船中坐着一对穿着喜袍的男女,衣襟交叠,正亲昵地交杯饮酒。男修的黑发逶迤至脚下,徐千屿虽未看清他的面孔,但那熟悉的气息告诉她,定然是徐冰来无疑了。
石块重重落在水中,打破静谧美好的氛围,二人掉落杯盏。船颠簸摇晃,徐冰来扶住女修,恼怒地向岸边看来,捏水为箭,朝岸边射出。
徐千屿跳起来躲,在滑动又落下的水柱中看见女修白皙的面孔,微蹙的眉。她居然不是周蓓。
好个便宜爹,到底有多少段风流债。
水箭密集地连成一面冰墙样的禁制。徐千屿一剑砍上去,水哗啦落下,她大声道:“徐冰来,你醒醒,你可是有妻有子的人,别再做春梦了!”
徐冰来眼皮一跳,不是因为对方挑衅的话,而是这砍禁制的剑意劈头盖脸,有几分熟悉,很容易挑起他心中烦躁和恼怒。
他转过身,朝岸上的女修出手。陆呦起手捻诀,运风起浪,剧烈地晃动水面。
小船终于难承其重,咔嚓裂为两半,女修尖叫一声,两人连同满载的花狼狈落入水中。
嘎嘎叫着飞过天空的群鸦忽而化为粉尘,梦境开始剥落。
徐千屿拍拍陆呦:“他醒了。我们塔下见。”
她要去找师兄,一起出这个梦。
陆呦还是站在岸边,盯着水面。
她刚才看见船上的人是尹湘君,吓得她心脏狂跳。过了片刻,那男修冒出头来,确实是徐冰来的脸,陆呦才松了口气。
是她看错了。自己定然是被那对兄妹吓傻了,才会疑神疑鬼。
徐冰来扶着船板,揽起女修游向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