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她抛出两个字, 抬眼欣赏对方呆愣的眼神。 大概摸清了吴邈非的想法,季南放松些许,甚至有喝茶的闲情逸致。 温热茶水冲刷她微微干裂的嘴唇, 季南不会品茶, 却也知道什么叫浓淡适宜,柔和爽口, 即便轻呼一口气,茶香也会从鼻腔返上来。 嗯, 好茶。 吴邈非确实没想到季南能这么说, 但他也不是白混的, 呆愣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笑容更甚, 说: “季小姐未免也太看得起吴某了, 在下不过一小小职员,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心中所系的也不过城邦人民的安危罢了。” “如此这般, 何谈条件一说。” 季南不可置否,耸耸肩, 明明应该是被动的一方, 却愣是让眉眼的散漫充出几分主动的意味来:“如果吴先生只是将我看做危险分子的话,我就不会在此刻坐到这个位置上。” “还有幸品尝到吴先生的手艺。” 吴邈非来了兴趣, 微微坐直了身子:“说不定我已经通知了安保处呢?与你交谈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刚刚先提这个话题的人可不是我。” 言下之意,如果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当然不会率先聊起主题,直入核心, 消耗交谈时间。 “季小姐可真是胆大心细。” 他眯起眼睛审视着对面风年轻人, 殊不知这个动作更坐实了他在季南心中狡诈狐狸的形象。 “吴先生谬赞了。” “就算事实如你所言, 我为什么要帮你?” 季南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贺鸣几秒:“大概因为……” 她顿了顿, 恰到好处地留白。 “大概是因为小朋友说吴先生乐于助人?” 话刚说完,吴邈非的表情一下子冷下去,作为伪装的笑意如潮水般褪散,余下的锋芒针尖似的直直冲着季南。 但当他发现季南不为所动,甚至还有闲心喝茶时,他又放松下来,将笑容重新挂在脸上。 季南:喝口茶压压惊。 刚刚看白贺鸣的那一眼只是试探,若说之前只是推测…现在看他的反应,不光白贺鸣有问题,他们一家子都有问题。 无人看见的角落,吴邈非将手搭在腰后——那里别着一支□□,只露出一节手柄,他摩挲着,感受金属独有的冰凉质感。 但须臾片刻后,他又将手放回到身前。 “我答应你。”他说。 “条件。” 季南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事实上,当吴邈非答应的时候,季南心中轻松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如果有选择,她真不想跟吴邈非扯上关系。 后患无穷啊。 “条件?”他笑着,“你姑且可以当做我乐于助人。” 鬼才信。 C区监察局离这里大概20公里,为了节省时间,吴邈非邀请季南上了他的车。 轿车线条流畅,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季南转头去看车标,却发现本应存在着车标的位置上仅有一块混乱的金属标记,像是在金属还未彻底冷却的时候胡乱捏两下就直接贴上去的伪劣品。 本以为完好无损的苹果烂掉了一块。 天空一成不变的阴沉,季南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可又不想直面吴邈非这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人下套的老狐狸。 其实季南并没有亲眼看到他给谁下过圈套,但她就无端端地这么认为。 “妈妈,原来那些大铁盒子是会动的啊。” 小女孩的惊呼一闪而过,季南下意识向窗外看去,才发现路人频频投来的隐晦目光。 季南不喜欢备受瞩目的感觉,于是将车窗摇上去,隔绝外面的视线。 “不习惯?”吴邈非笑着。 他的笑容一直未变,像个面具似的挂在脸上,精致又生硬。 季南懒得讲话,吴邈非也丝毫没有唱独角戏的尴尬: “前辈与我说过,他们刚到里世界的时候遍地都是汽车,马路上、建筑里、还有楼顶,甚至路灯上也挂着几辆。但可惜,这些汽车徒有其表,内里的零件混乱不堪,只有零星的几个能用,还要经过专业人员的调试组合,才能勉强凑出一辆能跑的。” 她听着,回想起车头上混乱不堪的车标。 “原来如此,这就是车辆昂贵的原因吗,可为什么不能做到重新生产……”话说到一半,季南自己给出了答案,“好像真的不能。” “没错。”吴邈非点头,“生产流水线也是一样,只能看不能用。” 这也太魔幻了。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个伪劣品。 季南再一次陷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微妙纠结中,不过这次她很快接受现实,半开玩笑道: “里世界该不会是‘它’参照表世界照猫画虎做出来的吧,‘它’看见表世界有什么就在里世界也放上同样的东西,‘它’看见表世界遍地都是车,却无法理解,意思意思在里世界随便放几个……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看路。” 吴邈非这个人底细不详,她尽量表现的平易近人。 最后两个字说完,吴邈非看珍稀动物的眼光终于收回。 “没什么,这是在下第二次听到这个理由。” 他文绉绉的劲又冒出来了。 “里世界究竟是怎么产生的?这个问题到现在也没有定论。”吴邈非说。 季南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她亲眼看见人类科学被这个世界搅合成一滩烂泥,如果他说有定论自己反而会惊讶。 “研究员们做了很多假设,例如这个世界是一个平行世界,或者里世界是表世界的投影之类。”他说。 “但大多数人倾向于季小姐说的那样,即这个世界为‘它’所创造,在下也倾向于这个选项,毕竟不合理的地方多到难以忽视。” 车窗紧闭的空间格外安静,两人的交谈盖过外界若有若无的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