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觉得很惭愧。 只有受伤时才会想娘亲,想家。 山路泥泞,翠绿的叶尖积着水。 一滴冰凉的雨水从叶尖滴下,滑进花似雪脖子里,冷得她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 她的脚踝还有些肿,山路很滑,是以她走得很慢,很小心,她可不想栽进泥土里,那种又黏,又脏,又湿的感觉实在很难受。 沈愁绝走得很快。 他的腿很长,步子跨得很大,走一步当她走两步。 一眨眼,他已走到一丈开外。 花似雪也不慌,依旧照自己的步子走着,她已不想跟着别人的步子走。 沈愁绝走过一簇新绿的灌木丛前时停下,转身看她,花似雪朝他招手,坦然道:“我的脚还有一丝丝疼,我得走慢点,否则会更疼。” 沈愁绝没说话,只将手指放在唇边嘬了口嘹亮的口哨,须臾,林中传来一阵哒哒马蹄,一匹通体乌黑的马儿自林间奔出,额头有一道闪电纹样的白斑,神骏威武。 花似雪张开手,眼睛发亮:“小黑,我在这里!” 她一看到小黑,心里就燃起一种无法抑制的亲切和开心。 小黑穿过沈愁绝,停在离她三步之远的木槿花树。 花似雪现在又走得很快了,她一两步来到小黑身边,亲昵地抚摸他的乌黑柔顺的鬃毛,小黑轻轻蹭她的脸,算是打招呼。 待花似雪摸得满足了,小黑微微矮下身,花似雪熟练地翻上马背,小黑驮着她行走在泥泞间,沈愁绝沉默地走在它身边,一把黑鞘剑斜插在腰间。 两人顺着山路往城外走去,花似雪并不认得回朝云城的路,但她却莫名相信沈愁绝。如果一个人在生死之间救了你三次,你也一定会信任他的。 这时其一。 其二,是因为沈愁绝说话少,一个话少的人,看起来总是比较靠谱的。 到了中午,花似雪有些饿了,两人便在一株两人合抱的香樟树下停了,吃了些发硬的馒头,喝了几口冰凉的溪水,继续赶路。 到得傍晚时,离最近的城镇也还有□□里路,近来世道□□,强盗山贼四起,出了尧城便危险重重,沈愁绝不怕山贼,山贼倒有些怕他,纵没见过本人,也知道江湖上“无情判官”的大名。 沈愁绝却不肯再赶路了。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百一十天,不是在追杀别人,就是被别人追杀,刀里来剑里去,被砍几刀喷喷血已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他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小姑娘若被刀砍了喷血,就不是正常事了。 为了让这件事保持正常,沈愁绝决定找个安全的地儿投宿。 山下有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的意思,就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村庄里一般有人,有鸡、鸭、牛、羊,野猫、野狗,还有在淌着鼻涕玩泥巴的小孩儿。 每当日落时分,山脚腾起炊烟,村民们就会扛着锄头,背着竹篓回家吃晚饭,这时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嬉闹声、狗叫声,鸡鸭叫声,猫叫声,狗叫声,锅碗碰撞声,妇人斥责声,宛如闹市。 村里很安静。 既没有炊烟,也没有笑声,只有痛苦的□□声。 两人一马走到村口时,被两个病痨鬼拦住了。 这两个人穿着洗得发白,发破的麻衣,脸上蒙着一块破布。 他们身体瘦得像两根枯柴,一折就断,他们双眼如死鱼般凸出,除了还有一口气外,和死人已没有什么分别。 他们瘦得只剩骨头的腿似乎已撑不起身体,此时背靠篱笆坐着,有气无力地打量一眼两人后,轻声道:“这里不留人,快走吧。”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遇到这般惨淡的事,花似雪不可能不问,沈愁绝不可能不管。 其中一个似乎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半阖着眼:“村里着了瘟疫,传染了会死人……已经死了好多人了……你们快走吧……” 花似雪问:“村里人手够么,我们可以留下来帮忙。” 沈愁绝道:“你不能。” 花似雪道:“为什么我不能?” 沈愁绝道:“我答应将你安全送回去。” 花似雪疑惑地道:“你什么时候答应我娘了?” 沈愁绝淡淡看她一眼,意思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花似雪又问:“那你是答应我爹了?” 沈愁绝还是看着她。 花似雪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