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山决定要报复的那一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每个人第一次杀人前,难免有些紧张、担忧、严重的甚至会出现肚子痛,呕吐的现象。 温玉山没有一丝波澜。 他同往常一般,照顾南宫仙睡下,又去乳母处看了看孩子。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女孩儿,眉眼间生得极像楚鸣玉,却比楚鸣玉更漂亮。 他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如往常一般出门去了。 四大家族之中,苏、闻两家虽已摔落,但往各家安插眼线的习惯却未改变。 温玉山换了一套蓝色夹纱女裙——每个家族的服侍都有规定,楚家是青色,公仪家是蓝色,苏家是红色、闻家是紫色。 温玉山与安插在公仪家的线人碰头后,避过巡逻的家丁,轻而易举来到公仪昭的居所。 公仪昭自受伤后便卧床不起,身为一家之主,分分秒秒自有人在身边侯着,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换班之前自有公仪昭的心腹搜身查验,尖锐利器一律不准带入房内。 温玉山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和三个侍女等在屋外,到了换班时,进了屋去。 屋内干净、宽敞、明亮。 象牙榻上躺着一个五十岁光景的男人,穿了一条白色亵裤,□□着上身,呈大字型躺在天鹅绒被褥上。 胖子总是比较容易出汗。 正值初夏,屋里放了两三个冰盆,有些凉。 公仪昭的的胖手胖腿却出了些汗,看起来像敷了层油。 婢女们进屋后,开始洒扫屋子。 屋子已被洒扫得很干净了,就连地板也擦得光亮,连一丝灰都找不到。 做做样子罢了,不然干站着,和家主大眼瞪小眼? 温玉山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他。 公仪昭身子虽伤了,心却没伤,察觉到有人靠近,猛然睁开眼。 那双眼睛又细、又长,几乎已被脸上的横肉挤成一条缝,缝里却迸出一道精光。 他看到一张脸。 一张白净、柔美的脸。 一张描了眉,抹了胭脂,点了唇的脸。 无论谁看见这张脸,都一定会认为是一个女子。 公仪昭也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唇边胡子抖动。 他正要说话,忽觉心口传来一阵又细微、又短暂的痛意,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微微一笑,温柔地道:“下辈子,再会。” 他的心口插着一根针。 一根细如发、锋如刀的银针,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见这一根几近透明的针。 公仪昭就是被这样一根针杀死的。 公仪长亭捏着针,额头青筋暴起。 通常来说,一个人杀了人之后,为了不被发现,总是要先毁尸灭迹的。若杀了人后甩手就走,就只两种可能:因为惊慌失措而逃跑,或者根本不在乎被人发现。 温玉山显然属于第二种。 他杀了人之后,慢慢悠悠走出公仪府,慢慢悠悠回家了,似乎刚才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湖边钓了条鱼。 公仪长亭没有来找他。 大家族之间打打杀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通常不会闹到官府去,都是暗地里解决。 就像当初楚长冠被谋杀时,楚家没有什么动静,现在公仪昭死了,公仪家也没什么动静——温玉山虽没有与公主正式成亲,实则却已是驸马之尊,就算告到皇帝面前,难道皇帝还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人而惩治驸马。 这就是他们的世界,他们的行事风格。 就算是最亲近的人,死去之后也比不上一个活着的朋友有价值! 03 花似雪回了趟家,但那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日在谷中埋葬沈愁绝之后,她一个人回了朝云城。 这一趟走得格外顺利,一路上既没有遇见骗子,也没有遇见强盗、山匪、二流子,路上时时有披甲戴刀的官兵巡逻。 起初,百姓瞧见官兵时下意识躲避,但这些官兵不仅没有欺负他们,反而帮他们修房子、砍柴、拉车,甚至和他们一起种地。 百姓们十分感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朝云城还是老样子,树还是那株树,楼还是那座楼。 她回家的路上,遇见曾经欺负她的几个小流氓。 他们看见她时,先是愣了愣,旋即揉了揉眼睛,最后试探地对着她吹了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