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所不能为,但看天命。 兴阳以北有座青山寺,既然郎中治不了舟舟脑袋,那就去求神拜佛。 张墨把这个想法说给舟舟听,舟舟连烧数日,正处于一种别人说什么都能信七分的状态,张墨于她有恩,她可以信九分半。 张墨问:“佛祖菩萨你知道吧?” 舟舟:“知道。” “知道就好,我带你去拜一拜,没准上天施恩,你的失忆之症马上就能好。” 舟舟不疑有他,惊讶道:“居然这么灵验。” 张墨咳一声,其实他也不知效果如何,附近人家遇上小灾小难都要去庙里烧香拜佛,他们常说青山寺灵验。 冯姨在一旁扫地,听到二人说话后连忙上前说:“灵得很,灵得很。我家小子去年高烧不退,日日吃药,就是不见好。我于是去青山寺捐了香油钱,供上几炷香,他第二天就能下地了。”她说着又举了几桩例子:“拜完菩萨,跛子能跑能跳,丑女能嫁俊郎,还有啊,城里有位夫人久久没有身孕,去寺里吃了几天斋,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姑娘你去拜一拜,就算不能马上得偿所愿,也能让寺里的高僧替你看一看命数,替你答疑解惑。” 她说的神乎其神,舟舟听得有理:“那我一定要去。” 她求记忆,张老先生做了大半辈子善事,想求下辈子投个好胎,于是带上小厮,小厮背着香油钱,大家一起去烧香祈福,出门前觉得准备不够充分,张墨又让人出去买香烛,以及备好路上吃的食物和茶水。 这边忙忙碌碌,另一边,冯姨说山路难走,特意要给舟舟换一双好走的鞋。 舟舟抬头望一眼远处山包,那是缓缓一道弧,像笼屉里没发起的馒头,除了颜色比脚下的青石绿,她不觉得会有多难走,撑死爬一道缓坡,走走停停踏青似的,很快就能到寺里。她说:“多谢冯姨,但脚下这双我刚穿惯,换新鞋反而不自在。” “不用和冯姨客气。” “真不用。” 二人开始推拉,几个回合后,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冯姨,她不想穿就别穿。” 说话的丫头名叫冬景,是冯姨在乡下的远房亲戚,因着家中出事,最近才来兴阳投奔她,张墨见她孤苦伶仃,索性留她在家中做帮工,每日种花喂鸟,按月给工钱。 冬景从小劳作,她见到舟舟第一面就知道这人是个娇气包,因为经常在日光下干活的人养不出这样白嫩的脸,冬景每次看她都会想起自己的姐姐——那个明明是贫苦人家出生,却仗着美貌嫁给富商的讨厌鬼。她姐姐从小就懒惰,尤其夏天最喜欢装病偷闲,冬景与姐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对方仅仅手心有些粗糙,面容是一等一的好。 冬景在舟舟昏迷时偷偷看过她的手,发现她手指有茧退的痕迹,即便微不可察,依然没逃过她的眼睛。这就对了,粗衣加糙茧,肯定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说不定已经被卖进豪门养过一阵。 冬景挖苦道:“大小姐,不换鞋,走到半路千万别哭。” 舟舟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哭。” 除了冬景,张墨家里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她扪心自问没做过什么错事,她连事都不做。 殊不知冬景正是看不惯她不做事:“为什么?当然是脚疼,你是不是没走过山路。” “我不记得了。”舟舟实话实说,“你现在问什么我都只能说不知道。” “又来,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们还得好吃好喝伺候你一辈子不成。” 冯姨去拉她:“冬景。” “我没有胡说,冯姨你看她,只知道吃和睡,这又不是她家,老先生不让她干活,她还真就一点忙都不帮。” 冯姨耐心道:“她是病人,你要是生病了,老先生也不会让你干活,大家一样的。” “不一样。”冬景听不进去,越说越激动,“她只不过长得好看了些,你们都向着她们,我就不曾被好好对待过。” “冬景!”冯姨低低地呵斥,“这不是你家里,别耍性子。” 冬景被冯姨说了两句开始哭,心想家里人待她更差,他们眼里只有姐姐。 舟舟弄不明白冬景为什么吵闹,她被吵得头疼,本来脑子就不好了,被她这样一嚷嚷,总觉得记忆深处积年累月形成的为人处世、礼仪规矩全部原路返回,再度狠狠藏了起来。想她刚醒那会儿连话都不太会说,下地不知穿鞋,走路不知如何迈步,和刚落地的婴儿没什么两样。幸好她天赋异禀,仅用几天时间就陆陆续续捡起一些东西,勉强从落地的婴儿成长为刚化形的妖精。 妖精尚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