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徵玉回到府里时,府内一片黑暗寂静,只有悬在檐角下的灯笼透出些微烛光,门房递给他一个灯笼,他提过灯笼照亮前路,抬步朝院子走去。 若是在往日,他夜晚回来时是不会这样安静的。 在城南的周氏族府人满为患,二房三房以及部分旁系的人都会住在那里,每个夜晚都是灯火通明,热闹喧嚣。说的好听些是大家族人心团结,互帮互助。但实际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为了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数不胜数。 周徵玉十分厌烦,年初及冠时,他便以要成家立业为由,劝父亲将他们一家从族里分离出来,虽然当初父亲百般反对,但终究拗不过他。现在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也庆幸那里左邻右舍皆是王公贵族,不好扩建,不然的话只怕远离不了他们。现在的话只需逢年过节回去一趟,周徵玉觉得十分满意。 很快便行至卧雪居,站在门口等候的小厮有些昏昏欲睡,听见脚步声被惊得抬起头来,连忙出声道:“公子。” 周徵玉把灯笼交给他,走进亮堂通明的屋内,落下一句话,“备水。” “是。” …… 薄雾蒸腾,水汽弥漫。 沐浴这种私密之事,周徵玉一向喜欢亲力亲为。 他置身于水中,阖上双眸,雾汽朦胧了他的眉眼,乌发浓郁,肌理冷白,加之骨相优越,就像一幅倾注了无数心血细绘而成的水墨画,让人望之惊叹。 感受着温水的柔软包裹,周徵玉身心舒展开来,很是惬意享受。 蓦地,他听见一道清泠柔和的女声透过墙壁传来,霎时间他浑身一僵。 不止一名,是好几名女子的说话声,其中她的声音最为清晰透彻,直接穿透墙壁贯进他的耳间,懒洋洋的,如同浅吟低唱,悦耳又动听。 他突然想到,自家府邸与隔壁宅院中间只横亘了一道檐墙而已。 只是那座宅院不是荒无人住了吗,什么时候搬进了人。难道因为他这几日公务繁忙,早出晚归,而错过了消息? 没一会儿,那道声音又陆陆续续传来,像一把钩子似的,周徵玉生怕被钩到,只能浑身紧绷,不能动弹,无法镇定下来。 这声音无端地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人,便是那名在夜市撞见的寡妇。他们一家迁到这里近半年,他从未见过她,怎么今天就撞见了,而且又恰巧隔壁住上了人呢。 周徵玉心中有一个猜测,再回想到那时站在她身旁的临川郡王,这个猜测几乎可以证实。 除了话语声还有调笑声,那名女子的声音慵懒且带着一丝缱绻,在耳边不断环绕,难绝于耳。 他无法再浸泡下去,感觉自己在背着人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同时,还有一种被围观的错觉。 他连忙起身,拭干水渍然后穿衣。 回到内室时,那道声音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周徵玉松了一口气。 …… 午时过后,日头总算歇了歇火气,没那么灼热了。 但屋里终究闷热,虞妱呆不住,恰好日头已经向西行,树下可以纳凉了,她索性直接到树底凉快去。 梧桐树躯干粗壮,枝杆伸延,碧绿的树叶层层交叠覆盖在其上,形成一把宽阔厚实的巨伞,在地面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虞妱窝在摇椅里,一旁的夏绮为她扇风,而另一旁的春雪则正往她的玉臂上涂抹清凉膏。 虽然放下了纱帐又点了驱蚊的熏香,但难免还是有漏网之鱼,虞妱说手臂痒,春雪掀起衣袖一看,白嫩的肌肤上冒起了两个红肿的小鼓包,她连忙拿来药膏为姑娘涂上。 “春竹还没回来吗?”虞妱问道。 到了夏季,暑气熏蒸,总感觉口干舌燥,忍不住想吃些冰凉的东西,便命了春竹出去买来,可她们为何这么久还未回来。 春雪安抚道:“快了快了,姑娘再等等。” 不等也没办法,毕竟虞妱总不可能出去找她们。 巧的是刚说完没多久,春竹和夏依便推门而进了,她们手上拎着大包小包,里面装有绿豆糖水,木瓜银耳羹,冰镇酸梅汤,桂花糕,荷叶卷…… “姑娘,我们回来啦。” 虞妱难得有些急:“快快拿来给我。” “好嘞姑娘,这就来。” 糖水都是用实木食盒装着,而糕点这些则是用牛皮纸包着。春雪打开食盒,先把那碗绿豆糖水端出来给姑娘喝,至于酸梅汤,就留到最后让姑娘消食用。 绿豆糖水冰凉甘甜,盛夏时节品尝饮用它最适合不过,十分消暑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