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七月的风卷着一股热浪,一连一个月没下过雨,人怨天了就说道几句,蝉热得慌了也学着聒噪几声。天干气燥,蝉鸣声无休止息从叶桓的左耳朵进来,不稍停留又从右耳朵出去。 一大早上就热得响当当了,叶桓早早收拾好去文化公园。 一照镜子全身就一双眼睛两个鼻孔暴露在空气中,带上墨镜,堪称完美罪犯。 她就一个要求,别让人认出她。 因包裹的太严实,汗水轻易就浸湿了她的白色防晒衣,磨褪色的帆布包斜跨在她肩上,岁月的痕迹附着其上。 让人一眼望去就知道这帆布包是“古物”。 这全不赖她,当初她贪便宜买的,谁知收到货牛仔的帆布包一块蓝一块黄的,店家给她退了十块钱她才罢休——是的,如果你足够了解她,你可以猜到帆布包原价十五块。 因长久的使用磨损起球,摸上去的质感让她舒心,只有被她用到这种境地,她才肯认为这个物件已完全属于了自己。 汗滴从后背沿脊骨滑落到后腰,地面吸收的热气不断向上蒸腾。 随着她走路迈步,包里捡的空瓶子“哐啷”作响,瞅准了一棵松树下有她的目标,她一个健步朝那边冲击,把零散在树底下的空瓶子拧开,踩扁,盖上盖子,收进她用了近十年的帆布包,一气呵成。 余光中瞥见醒目的废纸团被丢弃在树杈上,她下意识皱了皱眉,拿在手上后寻找着附近的垃圾桶。 最近的垃圾桶离她站的地方有五米。 “咻——” 废纸团乘坐着一道利落的抛物线滑梯被可回收垃圾桶吞到肚子里。 “帅桶,我够意思吧!这么热的天我还不忘请你吃饭,下次多吞几个空瓶子感谢我。” 带着防晒面罩却仍能感觉到汗水从额头顺着她的鬓角滑到腮边,她想趁周围没人摘下防晒面罩擦擦汗。 “你好,我是江城小报的记者,我们来文化公园做一项民意调查,请问您觉得您的幸福指数高吗?” 叶桓刚回过身便被这一句话和眼前的话筒堵住了嘴,女记者用形成肌肉记忆的微笑弧线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男摄影师扛着机器不耐烦地等着她回答。 她恍惚了一刹那,自己平日面对的镜头和闪光灯并不少,可是这么多年了她面对这些仍旧觉得不自在。 不否认自己已醉倒在了女记者可爱如米老鼠的酒窝里,如果不是怕被人认出,叶桓愿对着她口若悬河。 可考虑到现在的形式她急忙摆摆手,试探着往后撤一步。 为表诚意,连脑袋也一齐用上摇成拨浪鼓。 后撤的几步顺利帮她助跑,刚跑出几米,一阵失重感袭来!连喊了两声无声的“天哪!天哪!”。 “完蛋了!完蛋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飞快闪过,因为下一秒结结实实的她她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结结实实的地上。 绊倒她的鹅卵石向前滚了三圈,墨镜和帆布包里被她踩扁的矿泉水瓶一齐飞了出去。 “为什么出糗的总是我!!” 男摄影师对这一惨状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叶桓的脸在面罩下热的像炉火旁煨的红衣花生。 唯一值得她庆幸的是——没人能看到她面罩下的红晕。 女记者连忙跑过去扶着她的胳膊,轻声问:“你怎么样,伤到没有?哪里痛吗?”问完话当即一个白眼飞给男摄影师,转过头去呵斥:“笑屁啊你!别拍了!还不快过来帮忙。” 男摄影师无奈摇摇头,不情愿地放下扛着的机器走过去。 叶桓为了让她放心,先冲女记者摇摇头以示无恙,再试探着活动活动手和脚关节,为没有受伤感到万幸。 叶桓对她的挺身而出和仗义直言不胜感激,有想报答之情。不由得想起中学时在整个年级组跑操的队列中摔了个狗吃屎的惨状,眼镜也飞奔出去,在周围的哄笑声中她慌忙的去寻找眼镜,她那一年最大的生日愿望就是拥有让别人失忆的能力。她承认她有这个臭毛病——时不时会回想起一生中令自己尴尬的瞬间。 长大后她第一时间就做了视力矫正,有一雪前耻的意味。 回过神的她即使瘫坐在地上也不忘感叹女记者可爱的外表和性格带来的反差,顿时对她心生好感。 扶着女记者的手站起身,女记者轻轻拍打着叶桓身上沾滚了一圈的土。 叶桓揉了揉脚踝,趔趄着走了两步才恢复正常步态,把颠出来的两个空饮料瓶重新拾进帆布包,捡起墨镜戴上,有些羞涩:“可以再采访我一遍吗?刚才我没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