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衙门位于光华门附近,离玄津桥不远。裴慎骑马不过两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裴慎翻身下马,只被小吏引着,绕过清漆仪门,入得堂内,竟见两侧廊上数名言吏奔波来回、神色焦躁。
他心中生疑,只可惜潭英不在身侧,他匆匆入城,亦尚未联络南京锦衣卫,一时间竟不知发生了何事?
裴慎一面思忖,一面望见有一绯衣乌帽、犀带皂靴的老者负手立于庭中,时不时望上门外几眼。
这兵部尚书与他素无瓜葛,何至于亲自来迎?裴慎心中生疑,只快步上前,拱手施礼道:“怎敢劳范大人相迎?”
范意之面有急色,只勉力拈须笑道: “老夫已是冢中枯骨,裴大人却风华正茂,便是迎一迎又有何妨?”
裴慎连忙躬身道:“范大人年不过五十又六,精神矍铄,谈何自哀?”
两人你推我让寒暄数句,范意之这才一马当先,带着裴慎入得堂中,只随意挑拣了把圈椅坐下,又吩咐人上了香茶。
“不知范大人寻我有何事?”裴慎饮了口建州茶,笑问道。
范意之方才不过强忍着焦急,故作平静。此刻见裴慎问了,再也掩饰不住,只急切道:“我记得,裴大人是上午入城的,是吗?”
裴慎实在不知这范意之要做什么,便答道:“是,巳时三刻,由金川门入城。”
闻言,范意之身子微微前倾,急切道:“既然如此,裴大人来时可曾听闻倭寇消息?”
见他眉心紧皱,焦虑至极,裴慎心中生疑,思忖片刻,又觉得这猜想太过荒谬,便试探道:"不曾听闻,只听说江浙两广一带倭寇闹腾的厉害。”语罢,又道:“这是怎么了?”
范意之见裴慎没能给出些许消息,一时失望,只勉力打起精神回他: "秣陵关失守了。"
裴慎一时愕然,万没料到,他的猜测竟成真了。
秣陵关是南京城的门户。秣陵关一失守,意味着倭寇能一路打到南京城下。
……南京城。裴慎呼吸一窒,沁芳尚在南京城外。
见裴慎忽然站了起来,范意之一时愕然:"裴大人这是怎么了?"
裴慎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儿好生无礼,范意之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只他找来裴慎也没怀着什么好心思,思及此处,心中怒意稍缓,只温声解释。
“秣陵关守将罗宗、徐青于今日午时初,快马入南京,只说倭寇于昨夜大举进攻,突袭秣陵关。他二人携数干将士勉力守了一阵,实在守不住,方才快马报予老夫,只叫老夫早作准备。”
裴慎瞥他一眼,只暗自冷笑。哪里是什么快马报信,分明是守不住了,弃城而逃。
这是如今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速速了解情况。
“这两人可有说倭寇到底有多少人?”
范意之摇摇头:"只说成千上万,漫山遍野。"
什么糊弄人的鬼话。裴慎冷笑:"老于行伍之人,难不成连个人数都估不出来?"
范意之正欲解释,裴慎又道:“况且几干倭寇进攻南京,沿路上各州县怎会半点动静都无?”锦衣卫那头也没消息来报。
裴慎断言道:“唯有小股倭寇方能如此隐蔽,且倭寇人数必不过百,保不齐只有几十个罢了。”人一过百,光是吃喝就麻烦,沿路必露痕迹。想来是罗宗、徐青弃城而逃,为免罪,方才夸大倭寇人数。
语罢,裴慎起身道:"既已明白是小股倭寇进犯,本官尚有些事要交待部下,烦请大人稍待。"说罢,起身出门,只留下纳闷的范意之。
只见裴慎刚出大堂,便沉下脸去,冷声唤来守门的亲卫: “平山,你和张子一起,一人双马,速速赶往龙江驿,只说倭寇来袭,叫潭英带着夫人,尽快入南京城。”
平山拱手称是,即刻奔出了府衙。
裴慎脸色发沉,只定定望着平山背影,不是自己亲自前去,心中实在焦虑。立了半晌,他长舒一口气,只强压下心焦,回身道:“范大人勿忧,来得多半是小股倭寇。”南京城高,小股倭寇根本破不了南京。
见他回来,范意之苦笑一声道:“老夫亦是这般想的。怎奈何罗宗、徐青说倭寇大军压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若真的只来了数百倭寇,他动员周遭卫所兵丁、南京百姓,只将南京城守住,便是丢了乌纱帽,好歹还能保住性命。
可若判断失误,倭寇的确大举进犯,他按着数百倭寇入侵的规模来备战,届时丢了南京城,百万生民流离失所,为倭寇劫掠屠戮,只怕他万死难赎其罪。
“老夫思虑再三,且与镇守太监王大珰商议过后,到底决意紧闭城门、发动南京百姓。”
裴慎心中有数,国朝军纪败坏多年,指望兵丁还不如指望百姓守城来得强。
“今日特意邀裴大人过府一晤,便是听闻裴大人曾于大同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