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罕有点猝不及防。
她长这么大, 被人喊过少君大王、骂过孽障王八蛋,唯独第一次被人家喊姨母
——她居然也变成长辈了?
阿蚌先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大王!这就是青秋的孩啊,叫嘉元, 今年刚好一千七百岁了, 您长高了。”
珠珠才想起来。
阿蚌前跟她特地解释了,青秋当年怀着龙蛋被曾经的东海王敖广强行取血, 伤了气血, 以至于这孩先天不足, 在蛋里孵了一千年都没孵出来, 东海王位久久空缺;那时候龙族都生出些微词, 还是敖金瓴从出了大力,又有阿蚌在外面斡旋,直拖一千年前, 这孩总算破壳出来, 又日渐展露出不俗的天姿,坐稳了王位,才消停下来。
珠珠前都没怎么在青秋那颗蛋,她只在乎青秋是不是活得好,那颗龙蛋是敖广的种,她连人家爹都干脆利落杀了,还在乎一颗蛋。
没有当年一起把那颗蛋毁了,既是因为毕竟是青秋的孩、青秋想留着那蛋当东海太后, 再是因为那时她年岁小、的确更心慈手软些, 因而睁只眼闭只眼, 就把那蛋留下了。
如阿蚌没刻跟她提起,她都全忘了这蛋的事, 甚至即使前阿蚌提了,珠珠也没么感觉,直此刻,着这一个挺拔峻美的少年活生生立在面前。
珠珠凝量着敖嘉元,心终于渐渐生出真切的感受。
这是青秋的孩,算下来,还真是她的半个外甥。
北荒苏家向来绵延血脉艰难,动辄几代一根独苗单传,苍梧树、忘川和整个北荒的未来都系在苏家的大君一人身上,以至于任何一个孩的诞生对于苏家都是天降喜事、是胜过世上任何奇珍的最贵重的宝,苏家对嗣的执念和重几乎刻在骨头里。
珠珠不是一个和善的人,如今更是心硬如铁、凶戾冷漠,但阿蚌和青秋毕竟是例外,这是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珠珠心里她像亲人、妹妹。
因着这份情感,珠珠再这个从未谋面的孩,爱屋及乌般的,也逐渐生出些柔和的怜惜来。
“你叫嘉元。”珠珠语气难得和缓:“我上次你,你还是一颗蛋呢,如今经长这么大了。”
敖嘉元听过许关于北荒大君、的“姨母”的传言。
可却第一次真的她。
完全出乎曾经所有的臆想。
她有一张与赫赫威名大相径庭的面容,那是一张极柔软的脸,鼻梁小巧,眉眼秀美,唇是含丹一样鲜润的色泽,天生狭而圆的凤眸,浸着泠泠的波光。
她既不像有些传言生得青面獠牙、七头六爪,也不是鬼魅般的俗艳,她的容貌是靡艳、柔和、甚至冷漠的,可她的眼神、她的身上,有一种比欲鬼更惊魂动魄的东西。
她的眼神冷漠,悍戾,仿佛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逼势、又不断强自忍耐下去;一种神经质的强盛与压抑,像弹簧的两端在她身上拉扯,越绷越紧,让人心惊胆颤。
让人恐惧,让人折拜,可又莫名…让人口舌喉咙发紧,突然想知道如那根弦崩断了,会发生么?
“…姨…母。”少年人脖颈那颗还没完全长成的喉结动了动,终于低低滚出这一声。
滚了滚喉咙,半响,才低下头重新道:“过姨母。”
那声音恭敬、冷静,毫无任何异样。
珠珠点点头,往身上了,也没身上有么能拿得出手的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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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
珠珠翻开手掌,掌心簇生出一支红色的细羽,珠珠把羽毛拔.下来,透过窗递给少年人:“将来若遇生死攸关的事,往这里灌进妖力,毛羽化为火焰,可护你平安。”
她甚至没有解释是大的火焰、可以抵挡么样水平的敌人,就轻描淡写撂下那么一句话,轻飘飘的一句“护你平安”,仿佛滔天的倨厉与笃定。
敖嘉元抬头望着少女尽力和缓的眉目,低低应一声,双手接过,道:“谢过…姨母。”
珠珠嗯了声,说:“走吧。”就放下窗帘。
厚重繁丽的帷布落下来,把所有盛大旖旎的风光都遮去,透着和主人一样的薄情冷漠。
车架重新往前行驶,少年龙王站在原地,眼望着那如云巍巍浩浩的仪仗,赤玄华纹的凤凰辇像一尊庞大的巨兽,有着美丽又不容妄想的冰冷威严。
敖嘉元望了半响,低下头,着手大红色的羽毛,很难说清怎么想的,指腹轻轻拨弄一下的细羽,然后就觉得指尖传来撕痛
——并不像上去的柔软,这细羽轻易且毫不容情地割开了的手指。
老成深沉的少年人难得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