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大暑。 下午已过,昏红的日光,有气无力,渐渐从山峦中退去身影。 清水村不大,依山傍水,一条清水河贯彻始终,岸边长着刺果树,结酸甜刺果,挂掉果子上的软刺,放嘴里咬开,掏净果子里的籽,吃多了,晚上牙齿酸到连豆腐都咬不动。夏天,小孩沿着河摘刺果淌水玩,摸石头翻螃蟹,一玩就是整个下午。 蒋霜舅舅家就在河下游。 八岁时,父母过世,她被送去大伯家,待了不到一年,被舅舅接过来抚养,养到现在,十七岁,已经是上高二的年纪。 早先舅妈从地里摘下的豆角,挑拣洗净,焯烫过后,晾晒在簸箕里。蒋霜捏了下干透的豆角,晒得差不多了,她拿过袋子装进去,扎紧后放在厨房柜子里,准备烧火做饭时,听见舅妈叫她过去守会儿小卖部。 小卖部是前两年舅舅舅妈四处借钱才办起来的,几平米,见缝插针地摆放商品后,里面待两个人都有些挤,卖的东西不多,油盐酱醋,纸巾什么的,一些烟,辣条零食堆在纸箱里,杂七杂八的一些必需品。再多就没了,村里的人没什么闲钱,进货卖不出,就只能砸手里。 很小一个,赚不了多少钱,如今供着两个高中生,家里并不宽裕。 现在是暑假,蒋霜平时会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跟农活,舅妈有事,她也会照看下小卖部。 蒋霜过去,舅妈还没走,跟人聊着天,她规规矩矩地叫声二婶。 眼前是张白净的脸,五官长得很好,到腰的乌黑长发,简单扎成马尾,柔顺服帖,走起路来也不怎么晃动,像本人一样乖顺文静。 二婶笑着应下。 “霜霜现在是大姑娘了,个子这么高,长得是越来越水灵了。我还记得她舅舅带她回来的时候,唉哟,瘦得跟只瘦皮猴似的,拳头大的脸,眼睛像牛眼,还以为难养活呢。那家可真不是个东西,还是你们家养得好。” 舅妈笑笑,听着话心里舒坦,看蒋霜一眼:“这孩子听话乖巧,身体也健康,一年到头也没个什么病,我们也没操什么心。”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多年你们也不容易。现在姑娘养大,有儿有女的,你们享福在后面呢。” “哪有什么福,都是为儿为女的劳碌命。” 二婶见状对蒋霜道:“你以后可要好好报答你舅舅舅妈啊,谁家能这么好,对你跟亲姑娘一样。” “我会的。”蒋霜笑了下。 舅妈看眼时间,也不多聊,村子里有人家里办丧事,她被请去帮忙。临走前过来跟蒋霜叮嘱几句,舅舅在那打牌,弟弟陈阳也在那吃席,她晚上一个人吃,可以泡袋方便面。 “要是没什么人,八九点关门,门窗记得锁好。” 蒋霜点点头。 她没有泡面,将剩菜剩饭热了吃了。 中途陈阳溜了回来,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个塑料杯,杯子里装着只小鸡腿跟几只虾,他扬扬下巴:“快吃。”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两个人只相差五个月,初中时蒋霜跟陈阳差不多高,没想到一个高一,陈阳迅速拔高,到现在,换蒋霜才堪堪到他肩膀,个是长高了,长相还是青涩稚嫩,浓眉圆眼。 “你没吃?” “我吃了,我们桌有个老人,啃不动。”陈阳故作玄虚地比划着,“说时迟那时快,我抢在大伯娘前面,把鸡腿给夹过来。” 蒋霜弯唇:“没骂你?” 陈阳笑:“骂了。” 学着对方语气,横眉竖眼的,叉着腰,捏着嗓子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吃这么多也不怕噎死。” 活灵活现。蒋霜笑意更深。 “陈阳,还走不走了?” 后面有人催。 陈阳说自己去朋友家玩会,晚点就回来。 “快开学了,你作业还没动呢。”蒋霜提醒他。 陈阳摆摆手:“不着急,还有好几天,明天,明天我一定做!” “姐,我走了。” 勾肩搭背,几个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鸡腿已经冷掉,蒋霜吃得很仔细。 夜色渐深。 蒋霜打开小卖部外面的灯,照亮小卖部窗口前的一方天地。路灯是舅舅做的,从小卖部里牵出电线,白炽灯泡上搭着舅舅做的简易灯罩,挂在被虫蚁蛀食的柱子上,风一吹,灯罩晃动,灯影摆动。 没人的时候,她埋头做着作业。 其他人应付交差的暑假作业,蒋霜认真在做,学校里老师推荐的购买的题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