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霜咬牙,心里一横,踩着砖头上去,一只手伸过来,她握住,被掌心的温度烫了下,来不及反应,她已经被拉上去。 只是墙面还不到一脚宽,站上去,来回不稳地晃了晃。 傅也跟她近在咫尺,他的气息裹挟在冷空气中。 人声在靠近,在几堵墙的另一边,骂骂咧咧,扬言找到人先把手脚给废了。 蒋霜小心挪步,哆哆嗦嗦。 傅也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害怕二字就差直白地写在脸上,他牵引住她的手臂,等她站稳后转身,踩着墙翻上屋顶,他身姿矫健稳定,好像在她来之前,这条路他已走过上百次,蒋霜吃力地跟着,傅也轻车熟路地跳进一个大露台上。 跳进露台,蒋霜看到紧缩的门窗才知道房子是别人的,露台堆着杂物,盆栽里植物早已经枯死,角落里长着青苔,这里很久没人住,就这么荒着。 不起眼,也足够隐秘,那些人应该找不到这里来。 蒋霜探头往底下看去,街巷如血管分布,抬起头,有亮起的灯光,再看的远些,是连绵群山,将这一方天地包裹严实。 山里的孩子,很容易生出对山后世界的向往。 她也一样,她记得自己是出去过的,父亲出去拉货,带上她跟母亲,就算是次家庭出行,到现在只剩下一段模糊的记忆,货车从山里开出平原,她趴在窗户边,得以窥见一个全新的世界。 原来,山外不止是山。 蒋霜出神,傅也已经坐在她旁边的矮墙上,黑暗里,山一样挺拔,从侧面看,他的鼻梁要更挺,睫毛余下一点点弧度。 她记起他手上有伤,看过去,纱布还裹着,只是不像昨天,松松垮垮的,染得脏兮兮的,渗出的血迹,洇成深褐色。 冬天本就冷,到夜里又在室外,风一刮,像刀似的。蒋霜裹紧大衣,拉链拉到最高,将脖颈藏起来。 好安静。 傅也变戏法一样,从另一边身侧掏出一罐啤酒来,单手拉开易拉罐,啵地一声,递到蒋霜的眼前。 是啤酒。 在冬天,室外就像是天然冰箱,啤酒冰的像冻过。 酒是他之前买了放着的,藏在角落里,安全的很。 蒋霜木木地摇头。 傅也已经猜到她的反应,也没有一定要塞给她,在她旁边放下,扭身又拿了一罐,随手打开,仰头喝了大口。 蒋霜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咕噜的吞咽声像是身体本能反馈,她看着,感觉很好喝的样子。 在夏天,舅舅也会喝,从冰柜里提前冰过,玻璃壁沿上溢着水珠,就这么灌上一口,都会发出舒服的喟叹。 真这么好喝? 她被蛊惑,很想尝一下味道,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尝第一口就开始后悔,比想象中还要难喝,发酵的古怪味道,蒋霜难以置信低头看了眼,眉毛跟鼻尖都忍不住皱起来,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 傅也偏着头,她的反应被尽收眼底,他无声笑了下,然后仰头喝了口。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蒋霜还是没想着丢。 虽然难喝,但是冬天喝冰的,那种凉意从嘴到胃,五脏六腑都跟着冰了下,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有种很爽快的感觉。 末班车的时间早已经过去,蒋霜知道自己回不去,在这会儿竟也没那么担心,有种随便怎么样都好的放纵感,大不了就在这待上一晚,冷风吹得脑袋木木的,一些事就淡化了很多。 两个人聊天,严格来说,算不上正常聊天。 蒋霜会的手语实在有限,只会一些简单的词,要聊天远远不够用,她开始还磕磕绊绊地比划,到后面就有些放飞,自创了许多手语,乱七八糟,竟也这么聊下来了。 不知不觉间,她已喝了半罐啤酒。 傅也早已经喝完一罐,空的易拉罐被单手捏瘪,声音很解压,他又开了罐新的。 蒋霜在想,那群人可能还在找人,一个巷子跟着一个巷子,今晚找不到人,还有明晚,还有更多的晚上。 他既然入这行,就避免不了。 走运的时候,挨几个拳头,受点皮外伤,严重点,打断骨头,不走运,被刀砍,能不能捡回一条命都难说。 一定要做这个吗?蒋霜问傅也。 傅也反问不然做什么? 他侧过头看她,眼神是打手语时一贯的专注,脸上没有自怨自艾的神情,他扯着唇,无所谓地笑笑。 烂命一条,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