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坐着,傅也早饿了,低头大口吃面。 他闻到蒋霜身上洗洁精的味道,是面味儿掩盖不住的,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她的手,外套上,手臂位置有一圈湿掉了。 蒋霜洗了一上午的碗筷。 她睡不着,索性出去走走,准备买点吃的再回来,路过生意好的餐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去,店里的确缺人,一盆的碗筷堆着来不及洗,她搬个凳子坐下,戴上手套,手脚麻利地洗起来。钱不多,她也不挑。 工钱当天结算,拿到手边的感觉很不一样,这二十块是她赚到的第一笔钱。 老板看她干活认真,让她后面几天都过去。 蒋霜白天出去做事,到饭点准时回来,就用她买的小锅,煮两天面条后,意识到再这么吃下去就是虐待病人了,从外面带饭,自己炖了条鱼,出租屋里,第一次吃了顿像样的饭。 锅端出来,热气扑面。 傅也烧已经退了,中途还去换了次药,只是右手绑着行动还不太方便,他用另一只手拉过破茶几,蒋霜让他找东西垫一下,他从柜子里随手拎了房东留下的书出来,她愣了下,但锅是烫的,只好放下去。 蒋霜手艺是练出来的,炖个鱼很简单,鱼汤雪白,舀给傅也补身体。 这几天,莫名有些漫长。 就像是他们已经这么生活许久了。 吃过饭碗筷洗干净,擦桌子时,蒋霜才注意到垫锅的书是初一的语文课本,缺损少页的,写在上面的字迹歪歪斜斜,像斗大的蝌蚪,她做完事无聊随手翻起来,自己距离初一已经好几年,挺多课文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模糊记忆。 傅也起身在屋里活动身体,目光落在她翻过的书页里,就这么有一眼没一眼看起来。 其中有一篇叫《在山的那边》,蒋霜在上面停留的时间有些长。 小时候,我常伏在窗口痴想—— 山那边是什么呢? 妈妈给我说过:海 …… 可是,我却哭着回来—— 在山的那边,依然是山 山那边的山啊,铁青着脸 …… 蒋霜觉得没什么意思,合上书页,丢在一边,注意到傅也看过来的目光,她扯过话题:我没看过海。 傅也在床边坐下,长腿随意地支着,他回:你应该去看一次。 蒋霜顿了下,整个人往后靠,她有些出神地想,没有用的,山那边还是山,没有海。 她过了十几年的好学生生活,做题学习几乎成为她刻在骨子里的本能,突然中断下来,怎么也不习惯,她只能找更多的事给自己做,傅也靠在床边,问她怎么没带书,平时不是书不离手,在哪都能做起题来。 蒋霜已经接受事实,但现在也能坦然回答,既然不准备上大学,高考就失去了意义,她现在只要等高三结束,拿到毕业证就好,结婚,生孩子,做这里女性都会做的事。 傅也想到陈政,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见过的不读书的,中途辍学的人比比皆是,答案不外乎两个,读不进去以及家里没钱,陈家,有两个待考生。 他反应平淡,甚至没多少反应,让蒋霜感觉很好,忽然愿意多聊几句,但不是聊自己,她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为什么不配一个助听器? 傅也反问:为什么要配? 似乎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别人看来的缺陷,他不以为然,他不需要听到世界的声音。 蒋霜被噎住,却又能理解。 两个人都不是会聊天的人,说几句就已经止住。 傅也伤口需要换药,现在用不着去医院,在家里就能换,他右手伤着,上药就落在蒋霜头上,这时候顾不上男女有别,洗干净手,一点点揭开缠绕的纱布,她看到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狰狞难看,横亘在胸口上,不难想象当时血肉翻飞的画面。 这具身体伤痕累累,新旧交替,破破烂烂的玩偶,他是从拳脚里长大的。她看着,突然觉得挺难过的。 傅也感觉到凉意,上本身什么也没穿,就下面套着休闲长裤,他偏过脸,视线移开,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下,有种无法缓解的渴意。 直到冰凉的东西触碰到皮肤,他本能地动弹了下,又忍住,就这么僵着,拉长脖颈,企图灵魂脱离□□。 蒋霜药上得小心,全神贯注,所以并未看到那只已经红透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