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阵浓烈药味的熏染下,季沉才在昏迷中悠悠转醒。 一片昏暗中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能望见帐顶的数道云纹,渗入帐中的药味令人头昏脑胀。 那么熟悉那么苦,闭着眼睛闻闻就知道是青招煎的。 季沉久睡初醒,一时恍惚神思昏聩,仿佛又回到了越州的小院,是久违的半死不活的感觉。 一束光忽然从帐外泻进来,晃得季沉眯起了眼睛。 青招的脸出现在视线里,面色有些冷,在与季沉对视的一刻却在尽量地缓和下来。 “招招?”季沉被搀扶着坐起身,心底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是见到青招后才莫名其妙晕过去的。 季沉定了定神,不着痕迹地避开青招的触碰:“我这是在哪。” 青招并未回答,只是将汤药递上前:“姑娘睡了整整一日,先喝药。” 浓烈的苦药味随热气蒸腾,冲得季沉连连向后仰倒,苦着脸躲过,“先……先缓缓,烫。” 帷帐内闷得季沉有些气短,吃力起身下床,在双腿落地的一刹,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栽倒。 青招及时将人捞起来,扶到案几前坐定。 季沉这才看清自己置身何处,房间不大但足够整洁,室外幽静没有嘈杂,是一处不错的疗养之所。 “这究竟是哪里?”季沉再一次问向青招。 青招似是在组织措辞,站在一旁略显踟蹰。 “吱呀——”门忽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迈着闲庭信步的步调,一如昨夜的南疆装扮。 季沉瞳孔微缩,随即绷紧了身子,浑身上下写满了戒备。 身旁的青招也有了动作,默不作声地退到了蝎王身后,冷淡的眉眼低垂着,不再分给季沉一个多余的眼神。 饶是季沉再迟钝,也意识到了青招的倒戈。 “招招辛苦了,”蝎王见青招走向他,心情十分不错,一张脸端得如沐春风,转向季沉微笑点头,“季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季沉目光越过笑容满面的蝎王,定定地望着青招,想要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之上找出端倪。 除了冷淡便是疏离,与越州那个活泼的青招大相径庭。 “招招,”季沉艰难开口,“你若被他威胁,我可以帮你。” 青招不说话,依旧眉眼低垂。 蝎王在一旁说得慢条斯理:“季大人怕是多虑了,我爱护招招还来不及,怎么会威胁招招呢。” “何时开始的。”季沉并不理会蝎王,认真到执拗地问向青招。 青招避开季沉的灼灼目光,抿着嘴默不作声。 “什么时候?”季沉的音调提高了几分,隐约带了几分凄切。 “七年前,”蝎王依旧礼貌,很好心地解释,“我与招招历尽艰辛一同长大,招招为我潜伏……” “你闭嘴!”季沉忍无可忍朝蝎王喝道,接着便泄了气一般瘫在椅背上,头痛得额角抽搐。 蝎王也不生气,保持着微笑走到季沉眼前,自顾自说道,“在下请季大人来毒蝎小坐,是有求于季大人,想与您来一场交易。” 原来是先前日日与天窗打擂台的毒蝎,同是杀手组织,天窗凶名在外,毒蝎也同样的臭名昭著。 和他们交易,简直是与虎谋皮。 “不干。”季沉想都不想,一口堵回去。 “季大人还不知是什么买卖,莫要着急拒绝。” 季沉心里乱得很,头也不抬:“什么都不干。” “西戎边境无辜战死的将士,季大人难道就不想报仇么?”蝎王不慌不忙抛出一枚重弹。 季沉闻言心头一颤,全身血液几近凝滞,呼吸愈发急促。 深深喘息着令自己平静下来,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毒蝎头子。 他是如何知道这种事情的。 当年之事属于机密,知情人除却季沉与赫连翊两个当事人,不过周子舒和韩英寥寥几人而已。 “段鹏举都和你说了什么?”季沉端起案上茶杯,品着茶水漫不经心问道。 蝎王看着季沉略带惊讶,“你就这么自信是段鹏举告诉我的?” “知晓此事的没几个人,周子舒和韩英不可能与你透露,见赫连翊你还没有资格,可不就剩下段鹏举了。”季沉渐渐冷静下来,耐下心来同蝎王掰扯。 “是,”蝎王爽快承认,“季大人失去了这么多兄弟,心里难道就没有不甘,没有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