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还开了她和谢圭璋二人之间的玩笑,赵乐俪全然没有觉察到丝毫异样。 宗济法师这么突然就圆寂了。 事况发生得太教人猝不及防,赵乐俪完全没有丝毫的防备,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原本想要问出口的话,一时之间,突兀地梗在喉舌之中。 惠生没有流泪,也没有大悲,仿佛圣僧的圆寂,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月色洒照下来,穿过颠簸的舢窗,悠悠扬扬地镀在了船舱之中,世间万籁仿佛就此寂止,时间也止住了流淌。 赵乐俪跪伏在惠生近前,双手交叠,平放在膝面上,温声问:“我能为圣僧做些什么吗?” 案台上的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 惠生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本经书,翻至其中某一页,递给她,道:“承蒙赵姑娘不弃,您能否为圣僧念诵一下经?” 赵乐俪接过经书,温声说「好」。 宗济圆寂之事,俨若泄了火的纸书,顷刻之间传遍了整座行船,众人容色各异,陆陆续续向宗济聊表悼念之情。 惠生说:“法师的遗愿是,在他圆寂之后,将他的骨灰撒向大海里。” 赵乐俪闻罢,敛眸,朝着远处一望万顷的麦田凝睇而去,“这里都是屋舍与田垄,何来的大海?” 这时候,谢圭璋扬起手臂,指着遥遥在望的、烟雾缭绕的磅礴茶山,温然说道:“在茶山的山阴处,便是入海口,那里连接着一片汪洋大海。” 一抹凝色浮掠过赵乐俪的眉庭,她适才后知后觉,徽州原来是一座临海而居的州城,它在北方一众州府之中,其地位相当于江南的扬州,渔业、盐业格外发达。 只不过,赵乐俪初次来到徽州,人生地不熟,他们要赶到茶山去,但突逢宗济法师圆寂,又有一些不知底细的民间私兵蛰伏在四遭,迫于时辰和追兵,在多重压力之下,他们的选择变得无限稀少。 赵乐俪觉得,人命大于天,在去茶山找人以前,她觉得必须将宗济法师安顿好再说。 星桥横渡,雪月当空,月华皎洁如水,将眼前水道的一波一澜,照彻得格外清楚,船只行驶得非常快,这一条河道仿佛像是紧紧贴着徽州生长出来的,沿途的景致皆是连绵伟岸的城墙谯楼,墙楼外是芊绵盛密的杂草,月色洒照进来时,河面和城墙处皆是斑驳萋萋的影子,风一吹,这些影子犹若渡了一□□气似的,俨似魑魅魍魉,在暗夜之中不怀好意地盯着这一批外来客。 船只复又朝前行驶了十几里地,这厢,赵乐俪为法师念完了超渡经文,刚想去船首处查探一下情状,翛忽之间,船身陡地颠簸了一下,兀突突地刹在江面之上,她打了一个趔趄,伸手抓稳了近前的桅杆,适才稳住了重心。 她蹙了蹙眉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乐俪刚要行出船舱,忽然听到谢圭璋低声说道:“别出来。” 赵乐俪适时止住步履,哪怕没有去到舢板处,但她能够明晰地望见前方的景致。 一众布衣打扮的人,一手执锐物兵器,一手举着包裹着油毡布的火把,火光连缀成一片浮在低空之中的火海,庶几是照亮了正片 三三两两地乘坐于各座小舟上,以包抄之势,里三层外三层围拢住了这一座船只。 搁放在平时,若是对方是三四座小舟,如此,直接冲过去便可,但…… 赵乐俪稍稍目测了一番,对方的小舟成十近百,按人头数来算的话,那可就近千了。 这种数量放于皇家禁卫军里,就相当于是一支精锐小部队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在今夜突然出现? 专门等在这种时刻包抄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如果他们不是勇士营的人,赵乐俪心中只晃过了一种可能—— 劫财。 船舱内,许久不出声的磨镜适时开口了:“以前来过徽州出诊数回,此地近海,匪盗横行,烧杀掠夺,恶行猖獗,官府屡禁不止,又因匪盗中掌管着输送盐业的海陆路线,是以,朝廷也不敢对这些匪盗如何。” 赵乐俪闻罢,心中吃惊不少,“先生的意思是,这些人乃是海上的盗贼?” 磨镜道:“有这样的可能。” 赵乐俪一行好不容易从恭州府逃脱出来,眼下,又遇到了这等海寇的阻力,委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一众拦路虎当中,为首一座扁舟之上,有一个干练劲瘦的中岁女子,盘发高髻,柳色素裳,丹凤眼,柳叶吊眉,手上举着一枚纤细修长的烟.枪,她淡淡地呷了一口淡烟,迩后,她将烟均匀地吞吐了出来。 她身后是一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