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秋朝,雁去轮转,落木潇然。 岸止城下,十万大军整装齐备,旌旗蔽空,黑云压境,天地黯淡无光。 “咚!咚!咚!” 三道浑厚的鼓声旷远传来,城下叛军的领军副将站上高台,激昂高喊:“叛逆谢氏,想想你城中百姓,还不弃城投降!” 城楼之上,谢书台面色苍白,她脊背挺得笔直,却难遮掩一身强撑。 垂在身侧的指节泛成白色,谢书台没有理会城下的挑衅,只是问向身旁的阿宁:“裴世子的援军……还有多久能到?” “最快三日。” 三日吗? 又是三日。 援军几度缓迟,犹如茎上带刺的希望之花,一点一点将岸止城的生机蚕食殆尽。 历数这些时日的战争带给岸止城的伤亡,此时城内兵者不过数千,且都是些老弱残兵,要对抗城外十万兵马简直痴人说梦。 谢书台额冒冷汗,她抬起手到唇边轻咳,低声道:“通知下去,集结所有兵马,岸止城的百姓能不能安然撤出,就看这一战了。” 阿宁愣过一瞬,不可置信道:“城主还想应战不成?敌我兵力悬殊过大,就算打下去,我们也……” “毫无胜算”四个字太重,想到谢家这么多年来为了守护岸止城背负的重担,他最终还是没忍心继续说下去。 谢书台淡漠点头,她近来瘦了许多,一向最爱的红衣挂在身上空空荡荡,没有半分平日的明媚张扬,反而平添几分落寞。 她的声音不以为意却又坚定:“就算死又何妨?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能保城中百姓全身而退吗?” “再者,我谢家子脊梁宁折不弯,父兄已死,我需承他们遗志,承我谢家遗志,我又何能跪着求生,何能惜此身向贼子求饶?” 她声音渐大,不嘈耳,却莫名安抚人心:“此战,不止为岸止城,更为扬我谢家志。” 此战,哪怕最后一位城中守备也倒下,她也要这青史长留她谢家威名! 阿宁被她的话震撼,此时也不免被感染:“愿为城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谢书台抬手止住他将要跪下的动作,忽然眸光一偏,她瞥见城下一道不可能出现在此的人影,顿时僵住。 ——一鲜衣少年自叛军队伍后缓缓现身,来人一袭玄衣披甲,银冠高束,三千青丝如瀑垂落甲后;他眉眼低垂,弯唇盈笑,身姿飒然,动静紧慢,自是一派少年气度。 谢书台瞳孔骤缩,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道身影,生怕自己看错——然而越看却越仔细,谢书台心中再多不甘,此刻都不得不承认,岸止城下那只军队的将领就是自己的熟人。 顾!如!期! 这段时间被她忽略的叛军攻城细节尽数涌入脑中,那些理不清的丝丝缕缕在这一刹那也都有了突破口。 谢书台目眦欲裂,她死死盯着那抹黑衣,对方也若有所察看了过来,发现是她,报以一笑。 ——不像对垒两军中各自为政的将领,更像是对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谢书台双拳攥紧,脑中名为理智的线几欲断裂。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拼尽最后一丝清醒,对阿宁说:“计划有变,先不忙集结城卫,你去查查往下城撤退的路线有没有埋伏。” 阿宁不解其意,虽然疑惑,却并未多问,只是执行。 谢书台又掐了自己一把,她心知阿宁这一去恐怕很难回来了,但若真的全身而退,便也说明撤退的路还没有被顾如期考虑到。 但那怎么可能呢?想到那人的聪慧,谢书台心中悔恨无比。 不该的……当初她不该一意孤行救下他,还视其如亲弟,将岸止城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都告知了对方。 谢书台还在等,先前等的是援军,如今等的是活着回来的阿宁。 但顾如期并不打算让她心存太久的妄想,他站上高台,挥退副将,高声含笑:“阿姐,请弃城投降。”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谢书台心脏处传来钝痛,却不敢有任何表现。 她只是将那跟血色无异的披风裹紧了些,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顾如期不紧不慢继续说:“阿姐,还想做无谓的抵抗吗?岸止城撤向下城的那条路如今只余荒草枯叶,百姓一出现,可就都是活的靶子。” 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谢书台再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她咳出一道血,又随意擦去,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顾如期眸光锐利,原本眼中盈满的笑意被占有欲席卷,“阿姐不是早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