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经过上百公里的缓冲、中途无数山脉岩石的阻挡,这一发冲击波依旧相当强力,甚至吹动了岩壁上断裂的山石,扑棱棱挥下不及其数的泥土。
但所幸猴哥的金刚圈防护足够强力,并不为这小小的震荡所动,只有惊雷滚滚而来,瞬息中淹没一切。大圣还皱了皱眉,颇为惊异的对外张望:
“这是雷法么?动静还真不算小——”
话音未落,齐天大圣面色骤变,霍然抬头张望。只见被光团照得明亮闪耀的夜空之上,竟然多出了一团漩涡状盘旋的云气,吐露出丝丝缕缕浑浊而不可辨别的乌黑瘴气,活像是某个倒置的下水道排污口。让人看着就生出恶心来。
如果是在浑茫漆黑的深夜,大概没有人能分别出这小小的一团运气。但当火光将此处照耀得犹如白昼后,这一点乌黑的云霭便格外的显眼了。——当然,在辉煌火光的衬托下,这一团雾气也显得格外的渺小而平和,一时竟看不出什么危险来。
但半夜施展这样的手段,当然不会是出于什么善意……猴哥抬头凝望,啧了一声。
“巫蛊的毒气。”他道:“非常隐蔽,非常阴险,想必是早就在附近预备了符咒,就等着时间一到,下手暗算呢……”
说到此处,齐天大圣也不由停了一停。作为昔日倒反天罡纵横宇内的天字第一号妖魔头子,他其实是很明白这种蛊毒暗算的思路。所谓半渡而击;在强敌奋力使出绝技,法力耗竭而神思松弛的时候策动隐秘的诅咒,当然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过,如此构思精巧、百试百灵的招数,在这一人一猫的身上就未免显得无聊了——他们的“绝招”当然强力之至,但使出绝招之后,却绝不会有什么神思倦怠的问题。甚至林貌还左右张望,连连探头查看远处的狂风与辉光,似乎最初的惊愕已经褪去,还表现得相当之兴奋呢。
猴哥不觉摇头,将身子微微一晃,探出一只无大不大、法天象地的毛手,径直穿过这数百丈飞沙走石的狂暴罡风,要将那蛊毒乌云扯作一团,化为乌有。
核弹的爆心远在一百八十公里以外,即使冲击波再如何威力绝伦,到了此处也已大大衰减。但大圣的法身掠过乌云上方,却觉手掌微微刺痛。他眯起火眼金睛向上凝望,只见高空处一缕毛发徐徐飘落,顷刻间被狂风卷入沙尘。
——那竟然是他的毫毛!
这一惊非同小可,就连大圣都不觉咦了一声——要知道,昔日猴王被太上道祖拿了后放在八卦炉中将神火锻炼,炼做个火眼金睛铜头铁臂,金子心肝银子肺腑,就连天兵天将斧剁锤敲刀砍剑刺火烧雷打,都不曾损动分毫。而今虽然只斩下一根毫毛,却无疑是破了他的不坏法身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
猴哥凛然生惕,再不敢大意,反手抽出背后的金箍棒,当头一棒挥了下去。
却不料一棒打下,如触金石。那飘渺的黑色云雾并无变化,反倒是金箍棒铿然震鸣,仿佛击中了某种极为锋锐的硬物,竟
然不能劈开。大圣心中诧异,索性改劈为扫,要将乌云拨开。但手上刚一用力,那铁棒便剧烈震动,不可掌握,反将猴哥的手震得生疼。
如意金箍棒虽无别样神通,却是当年大禹治水亲手锻造的定海神珍,坚硬莫可比拟。猴哥出道数百年以来,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能硬吃这一棒的玩意儿呢!
似乎是被金箍棒的重击所惊扰。那团乌云终于在狂风中散开,露出了被紧密包裹的内容物——那竟是一道闪闪发亮的光辉,像刀子一样盘旋着飞了出来。
远处核弹的光辉依旧灼灼耀眼,照得四面恍如白昼。这道刀子一样的闪光并不显眼。但当它显露身形,林貌头顶的险峻山岭便立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而后——而后有两三座房子大的巨石,当空滚了下来。
——这玩意儿居然把山给切开了!
巨石沿路滚落,所过处雷霆轰鸣,地动山摇,震得林貌几乎站立不稳。所幸金箍棒划成的圈子防护严密,才没有被飞溅的碎石打成筛子。但刀光的效力显然不止于此,这团锐利的光辉盘旋着下降,所过之处无声无息,但方圆数十里内的一切山石树木草根却纷纷断裂滚落,切口处光滑而平整,略无毛刺。
猴王的脸色终于变了:“昔日陆压道人封神斩将的飞刀?怎么会在这里!”
陆压道人昔日收纳于葫芦中的斩神飞刀,不知来历亦不知材质,只知此物锋锐绝伦,天下没有法宝可以抵挡。也就是大禹铸造的定海神珍委实是天下异宝,否则刚刚那硬碰硬的一记强击,怕不是能把金箍棒都切成两段。
这飞刀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当然,相较于这莫名出现的斩神飞刀,更令孙悟空惊骇疑虑的却另有其事——所谓“人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人类之所以能从蛮荒的自然脱颖而出,改造原始的世界而建立理性与逻辑主导的社会,依靠的正是长久以来对工具的应用与改造。也正因为如此,作为蛮荒与野性所凝结而成的神力,那些“六天故气”们是绝对不会触碰工具的,更不必提什么“法宝”!
如果这场暗算真是六天故气所为,祂们为什么要改弦更张呢?
这疑虑只是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