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随时借调人员的《走进科学里》节目组,其真正设立的目的,莫非,莫非是——
林貌快速打了个寒战,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抽空把节目再看一遍。
他将两人迎进屋内,展示了那片被小心保存的绢帛——尽管与林貌的肌肤有所沾染,但以朱砂描摹的扭曲符号依旧清晰可辨,古怪而又原始的线条极富冲击力,充斥着某种怪诞的美感。
江教授仔细看过三分钟,终于长长舒一口气。
“以符号的规律看,的确是三代的东西,货真价实的甲骨文——这不是后代可以伪造的。”他低声道。
隋唐时考古学尚未萌芽,即使有零星的上古文字出土,也只会被视为花纹图样,而绝不会思考其中的规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伪造甲骨文的本事。
李先生立刻发问:“能判断内容么?”
江教授摇头:“当然不能。上古文字有相当大的学术争论,不是单方面可以下论断的。不过,大致的判断还是有的。以我的观点,这段文字应该了描述一场祭祀流程,而且规格相当之高,操作非常复杂……“
他以手虚画,点出绢帛上数百个扭曲怪异的文字。三代以前文字与咒语差相
仿佛,掌握文字也便掌握了文字之后召唤神明的伟力,即所谓“天雨粟,鬼夜哭”;正因如此,掌握文字便是上古祭祀阶层最为重大而复杂的工作,能一口气在青铜器上书写如此繁复的内容,规格之隆重便可以想见了。
“祭祀如此之大,是因为享受祭品的神明地位极为尊隆。”江教授点一点绢帛的下侧,在角落里巫师们特意腾出了一列,单独勾勒出一个挥洒光芒的圆轮,这样独霸一方的待遇,显然是尊贵的非同寻常:“神明的名字已经不可释读了。但特征却很明显,祭祀们特意用‘日名’来称呼他,并为他创造了独属的文字、附加以相当冗长的形容——在商及先商文明中,这是只有‘王’与‘帝’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林貌与陛下一齐愣住了。陛下是因为实在听不懂这一串专业名词,而林貌则是恰恰知道一二——先民崇拜烈日,因此会用太阳的名字称呼最为尊贵的神祇,唤做“日名”;也正因如此,但凡发现沾着一点“日名”的龟甲,那基本都可以算考古学界的狂欢之日……
亲娘嘞,搞不好皇后祖传的家书还真是个富矿哟!
李先生长眉一抬,俨然也是想到了同样的关键,神色中微有喜意。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
“如果祭祀的是这样尊贵的神明,那附带的效果,恐怕……”
江教授微微叹了口气,向林貌伸出手来:
“林先生,不知能否借一根头发?”
林貌不明所以,小心自耳边拔下一根发丝来,小心递给了江教授。
江教授将发丝缠绕于指尖,以发梢小心触碰丝帛上尊贵的名号。在一瞬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很快,那怪异而奇特的太阳便迅速开始了扭动——圆日弯曲的辉光像蠕虫一样翻腾,挣扎着要爬上细细的发梢。
不过,这些狰狞的线条并未发挥效用,它们刚刚窜出丝帛,虚无的空气中便噼啪响起了电流过载一样的爆鸣。在寥寥一缕青烟之后,扭动的线条缩回了帛书中,再无异动。一切恢复原样,只有林貌的发丝卷曲发焦,断成了两截。
林貌看得嘴角抽搐,忍不住的揉捏手心。
江教授抛开了发丝,神色稍稍凝重。
“……的确是相当了不起的神祇。”他低声道:“从祭祀的描述看,这个神明的威能已经接近‘无所不覆,无所不载’的地步,基本等同于商人神话中的至高神明,所谓‘天帝’的雏形。对于这种级别的神明而言,仅仅称呼祂的名字,便可能引来神力的注目。因此,三代的祭祀通常会将神明的来历严密封锁,绝不示人。”
“当然,即便引起注目,也未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果连触碰姓名都有可能引发反弹的话……林先生,那位尊贵强大的神明,恐怕早就留意于你了。”
显然,作为从《走进科学里》借调来的专家,江教授没有体制身份的约束,说话也就要大胆得多了——他甚至可以公开坦诚的谈论神明的来历,种种不可思议的神秘事物,而不必以“虚拟”做什么掩饰。
这大概也是李先生特意请他的缘由。毕竟事情诡秘而又复杂,总要有一位嘴替随时为自己解释。否则彼此虚拟来虚拟去到处打哑谜,实在太耽搁效率了。
江教授语气沉肃,仅仅轻言细语,便同时点中了林貌与陛下心中的关窍。要说什么“殷商神话”,大概这两位不甚了了;但提起这心怀叵测而随时监视的古神,那他们可太熟悉了——在数十日以前,往返长安的路上,他们不就曾遇到过大胆盗用泰山真灵的“六天故气”么?
当然,以那位“六天故气”拉垮之至的实战表现,估计与帛书祭祀上那位强横之至的伟大神明扯不上什么联系。但如此接二连三的被上古故气注目,再怎么迟钝也该察觉出不对了。
“早就留意”……留意什么?
猫猫陛下默了一默,缓声开口:“……但是,在接触帛书上的文字以后,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大手子虽然被电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