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锋转向了周浔之,但周浔之看向陈母道:“无权告知。” “无权告知?”陈母点点头:“那我来告诉你,陈进然,沈澈死了,沈澈被债主打死了,你现在知道了,你满意了吗?” 陈进然的下颚动了动:“陈秀莲,你差不多得了。” 陈秀莲看着陈进然,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不信。”她从白色亮面皮革上绣满了珍珠的包里掏出几张照片,哗啦一把散在陈进然面前的桌子上。 桌面上,照片里,几张似人非人,几张尸检照片,陈进然似乎在看,但似乎又没在看,他头一次感受到居然余光都会如此灼烫。 假的吧,他觉得。 但他最了解他妈妈,这是个从不会用“欺骗”来恐吓他的母亲。 陈进然永远记得他小时候和陈秀莲逛商场,他只是做了一个小孩都会做的撒泼打滚,陈秀莲就真的把他丢在原地直到商场闭馆,他哭得太大声,招来了保安,才被送回家。 “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陈秀莲挤开桌边的简诚炀,一屁股坐在陈进然的对面:“我替你查过了,他爸在外面欠了很多债,把他给坑了。带着他妈走线去了别的国家,临走前亲朋好友借了个遍,但凑不出他的份,所以你猜为什么他那大半年都跟你挤在那个地下室里?” “他没地方可以去!沈澈的亲戚全都不待见他,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钱能解决一切,你信了吗?我放你在外大半年,你成长出多少?”陈秀莲拍桌,手上的戒指手环与桌面碰撞出叮当响声:“你一星半点都没有,你闯出了什么名堂?跟我闹出柜就算了,你真要把自己闹成同性恋?你还跟他玩人鬼情未了?” 陈进然竟然破天荒地没反应,简诚炀和周浔之只能清楚地听见他的鼻息。可如果细看,陈进然的头发丝都在颤抖,额角也崩出几条青筋。 “我今天要是不来,你以后打算怎么过?守着你那个地下室过一辈子?陈进然,你是我儿子,你需要这样过日子吗?你听我的,你什么没有?” 陈秀莲的进攻势头太猛,听得简诚炀窒息无比。他解围道:“阿姨,不如我先跟您沟通,再跟陈进然沟通几下,很多事不是您这样就能解决的。” 陈秀莲扫他一眼:“我这样不能解决你聊聊天就能解决?我现在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他想得那么美好,陈进然,你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他才没有什么都不是,”简诚炀说:“父母不应该总说这样的话的,你……” 陈秀莲抱臂,语调拔得更高:“是,我是觉得你比陈进然懂事,能说会道多了,但你并不是为人父母,你又懂多少?你爹妈是不是把你捧得太好了?所以你才能这样大言不惭指责我做母亲有问题?” 简诚炀攥紧了拳头,周浔之却拉住了他的袖口。 他当然不是想一拳干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这并非君子所为。 他只是对“父母”这个话题特别敏感,周浔之知道的。 简诚炀真的很恨这样的说词:因为我是父母,所以你没有资格和权利指责我是错的。 这难道不也是不换位思考的体现吗? “陈秀莲,我不想跟你吵架。”陈进然顿了顿,开口:“妈,我现在跟你好好聊一聊,离开家里的这半年我是过得不人不鬼的,也没什么成就,这不代表我过得不好。我就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能做的,我希望你别这样管着我,而且我是能养活自己的,我卖了一张画,我……” “你能养活自己,还能借钱给沈澈,是吗,是想跟我说这个吗?”陈秀莲看向他:“你知道你那幅画是谁买的吗。” 整个空间沉寂了好几秒,窒息一般。此话一出,那幅画被谁买了,无比明了。陈进然这么多天赖以生存的金钱和勇气,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 陈进然哑口很久,忽然自嘲般的笑了,他颤颤巍巍地拧了拧眉心,而后猛然起身将要夺门而出。 陈秀莲看着他的背影,说:“你要是回家看,你那幅画就摆在家里客厅里。我不强求你回家,我就是要你知道,我警戒你,也不强制性控制你,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我是对的。” 陈进然离开的很快,大门轰鸣一响。 简诚炀额前的头发被微风带起,他呢喃:“什么是对的?” 陈秀莲自觉理所应当:“那就是听父母的话,我让他学什么他就应该学什么,我让他娶谁他就应该娶谁,我让他跟优秀的人交朋友,他的身边就不能出现比他差劲的人。他总会懂得,我这是为了他好。” ——“我也是为了你好。”简诚炀耳边突然重合上谁的声音。 “这不是对的。”简诚炀说:“这不是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