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徽从柳云房里走出来时,天已大亮,他招一招手便有仆人鱼群般入内取出用过的毛巾、水桶等杂物,随后拢上房门,使柳云得以安宁。 他在前院静坐,若有所思,不多时纪玢誉走了来,择了他手边的位置落座,另有仆人奉上热茶水和点心。 纪玢誉亲自给他斟了杯茶:“从昨天折腾到今日,你也累了,喝点水吧。” 纪元徽呆呆道:“小叔去而复返,怕是一战未成吧。” 纪玢誉淡然道:“虽如此,倒也无妨。” 纪元徽目光空泛:“栩栩姑娘再嫁他人,小叔果真可以淡然视之么?” 纪玢誉看了看他:“若不然,我也不会在此闲坐了。” 纪元徽缓缓望向他:“有时我很钦佩小叔胸襟之开阔,有时又不敢苟同。” 纪玢誉无所谓道:“你我之境遇并无多少相似之处,对待感情也未必态度一致。倘若易地而处,你不会像我这样做,而我也不会走你走过的路。” 纪元徽又再缓缓移开目光:“可我又失足走错了路。” 纪玢誉道:“从来没有人怪过你什么,却是你一直在怪自己。” 纪元徽心湖渐平,却是静水流深。 周身的伤痛使柳云无法睡得安稳,可纪元徽除了时刻相伴左右,在她醒时喂水喂药之外别无他法,到底还得要靠柳云自己坚持。 展眼过去三日,纪元徽改而派女仆为她换药换衣并擦拭身子,又在无意中提及药浴: “小叔府上有种特殊药浴可治外伤,效用奇佳,等过几日你身上的伤再好些,我便命人给你准备,只是可能要忍着点疼。” 柳云自然道:“疼我不怕,你觉得应当用就用吧。” 纪元徽微低下头道:“你会怪我不避男女之嫌单独给你上药么?” 柳云道:“这也没什么,我本就没什么名声可在意的。” 纪元徽觉得她语气有些不对,便道:“为何这么说?” 柳云道:“难道不是么?我从一开始便是个来路不明且与你不清不楚的女子,而今我落入小人手里惨遭不幸,自当更是臭名昭著。洗也洗不干净,还是不在意的好。” 纪元徽心神一震:“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在意声名才…” 柳云截住他的话:“因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已至此,我认了,你在我身边守候太久,应该很累了,快去歇息吧。” 纪元徽木登登地望着她,良久未动。 柳云叹了口气道:“我只要活着就好,其他都无所谓,真的,你快去休息吧。” 在柳云的再三催促下,纪元徽不情不愿地离开,背影之落寞好比离群之孤雁。柳云亦是百爪挠心,并不好过。 到了夜里,纪元徽又来找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柳云哂笑一声:“所以呢?” 纪元徽顿了顿道:“若要说我不在乎,大概连我自己也是不信的。可比起所谓清白,我更在乎你的感受,而绝非是那些流言蜚语。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着,希望你永远在我身边,可我更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他能这样说,着实令人感动,可柳云却不得不敛容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不会因为失身而轻生的,我不会为了守住贞洁而拼上性命,清白之名于我有如浮云,我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否则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她意有所指,纪元徽心如明镜,却毫不犹豫道:“我当然明白,可你我始终是彼此唯一,或许就是上天注定,为何要为不曾发生之事而彼此心生隔阂?” 柳云眸光凝在他眼下乌青上,话锋一转:“你还没睡?” 纪元徽呆愣了一瞬,继而点点头。 柳云脸色微沉:“你就一直在为这些事胡思乱想,以为有所悟就跑来向我剖白?” 纪元徽老老实实道:“不说清楚我就会一直想,怎么睡得着?” 柳云心口一堵,闷声道:“罢了,你别多想了,我已然性命无虞,有些事也不必急着提上日程。” 纪元徽呆头呆脑道:“你是说,与我谈婚论嫁之事么?” 柳云呼吸一滞,翻身倒下:“你不睡我睡了。” 可惜如此一来,她便看不到纪元徽此刻的神情,否则她也不会郁结难消。 纪元徽道:“眼下还不是时候,我明白,我会等。” 说罢,他转身离去。 关门声音很轻,却重重叩在柳云心上。 翌日,纪元徽特地为她送来早饭,柳云见他憔悴之色褪去大半,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