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愚。 若尘愚。 他们兴许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至少,也有一起长大的情分。 两家人住在一条街的对门。但是最初,卜茁认识的是若尘愚的父亲,那个被孩子们称作“怪人叔叔”的男人。 他是带她走上绘画道路的引路人,是她的恩师。 那时候的街坊邻居常说,住在街对面的那个画家,脑子不太好使。 老婆跟别人跑了,留下个小拖油瓶,日子磕磕绊绊,还要固执地守着他那破画板,不愿找份正经工作做。 他也确实是傻,别人都踩在他头上欺负了,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并不计较。 流言传得多了,假的也能是真的。 关于怪人叔叔的人生经历,卜茁少说听了有二三十个版本,可对她来说,最真实的内容,只有他画笔下的模样。 那个男人唯一的反抗,就是在旁人对他指指点点、说闲言碎语的时候,捂住儿子的耳朵。 那双拿惯了画笔的手骨节分明,指甲缝里有洗不干净的黑色的铅笔印子,怀中还抱着一本卷了边的素描本,仿佛他握住的这些,就已经是他的全部了。 可人性是相当恶劣的,男人的温和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流言像雪球,滚过每家每户的门口,越滚越大,变成千百个荒谬的故事。 “整天不务正业,也难怪老婆跟人跑了。” “可不是嘛,他小孩也没个正形。” “我都不让我家孩子靠近那边,怕学了一身坏毛病。” “那可不……” 一个没有正经工作,整天只知道涂涂画画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养得好一个孩子? 但卜茁不一样,她同样是没人管束的野草,独自在周围人的冷眼中长大。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若尘愚和她是同一类人。 至少卜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若尘愚当作自己身边的“战友”。 毕竟小镇上的话题并不多。 卜茁家占一份,若尘愚家占另一份。 - 那年,周余报了小县城里很少有人去的补习班,时常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家里。 通常周余不在家时,卜茁在周家的地位就会变得很尴尬。 她巴不得有个地方能暂时收留她,哪怕是大人们口中龙潭虎穴般的怪人家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于是她真的去了。 “叔叔,我家里大人不在家,能让我在这等等吗?”其实这话有点没礼貌,但从卜茁嘴里说出来又并无不妥。 男人还是笑呵呵的,一点不介意。 他侧身给卜茁让出进门的位置:“好啊。”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卜茁发现怪人叔叔其实并不怪,甚至比县城里大部分大人都要平和。 那天卜茁一个人坐在街道边上,百无聊赖地数路过的车解闷。 怪人叔叔便从二楼的画室窗户里探出头来,用他那只沾满了颜料的手举着调色板,向卜茁招手。 那天阳光出奇的好,卜茁仰着脸,久违地感受到了阳光笼罩在脸上的感觉,热热的。 怪人叔叔的手是一道斑斓的彩虹,为她搭建起通往另一个乌托邦的桥梁。 她喜欢那种明亮的感觉,以至于后来卜茁的笔下,最常使用的色调都偏暖色。 她喜欢随心所欲地涂画,喜欢画室里亮堂的采光,喜欢被颜料染成彩色的窗帘,甚至喜欢阳光照进窗户的、完美的角度。 怪人叔叔家是她的忘忧乐园,那个地方轻易就能驱散她所有的坏心情。 她喜欢待在那里。 其实卜茁并不是第一个被怪人叔叔捡回去的孩子。 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三个喜欢画画、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小孩。 小县城里,很少有家长支持孩子发展兴趣爱好。 绘画是可能影响学业的邪门歪道,尤其是还有怪人叔叔这样的反面案例。 虽然瞒着父母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好在几个孩子团结一致,互相帮忙打掩护,硬是躲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画室待了一段时间后,怪人叔叔打开了心扉,偶尔给他们几个说说自己家里的事。 与大家的说法大相径庭,怪人叔叔并不懦弱无能,虽不至大富大贵,总归是有一些积蓄。 他主修自然主义画派,不喜欢城市的喧嚣,多方考察后,这才带着已有身孕的妻子来到了现在这个相对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