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铺天盖地的争吵和摔打隔着门板传来,张蕊蕊无力地将自己裹进被子中。 直到听见母亲一声凄厉的哭声,她从床上弹坐起来,拧开门跑出去。 “你疯了!不是说好了不许再动手吗!你们不是跟我保证过吗——”她一声声嘶吼着,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 那些激烈的哭喊、争吵,像一片阴云,从她的童年一直尾随到高中。 风吹起张蕊蕊的头发,她眺望着远方的天际,目光像是穿越到了未来几年的时光:“我好多次都想放弃了,想重开人生,下辈子投胎再也不做人了,当只小狗、小猫、一株花花草草也行……” “但是,”她话锋一转,“我现在还不能放弃,我想从这个糟糕的家里逃出去,至少在真正死心之前,看一眼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谢谢你方瑾,是你让我先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样子,让我知道不是所有家庭的组建都是一场灾难。” 她轻轻拍了拍方瑾的手背,方瑾又抽出手来覆盖在她手上方,两人像猫科动物一样互相玩着爪子。 “蕊蕊,你看你的胳膊,太瘦了,一点力量都没有。这样怎么有足够力气学习嘛。”方瑾轻轻握住张蕊蕊的手腕,随后又伸出胳膊和蕊蕊并排放在一起,比较了一番。 “可能最近没什么食欲……”张蕊蕊轻轻地说,敞开心扉后,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不过,神奇的是,堵在胸口的石头似乎被挪开了,细小的河流经过心脏,流向指尖,散发出阵阵暖意。 她意外地放松下来。 “虽然咱们食堂的饭菜不是那么好吃,但营养还是有的。”方瑾摸摸下巴,思考着:“这样吧,以后中午我都拉你出去吃饭,你要是哪天不愿意吃,就让走读生帮咱开个小灶。” “以后每天我都拉你出去跑步,至少跑两圈。”方瑾规划着未来。 “跑步?”张蕊蕊抽回手臂,看向她。 “嗯,”方瑾点点头,坚决地说,“你没说不行,我就当你答应了,以后咱们约定好,每天都保证课间出去锻炼一次,直到高考前一天。” “直到高考前一天?” “对,直到高考。” 说着,方瑾站起来,抖了抖裤腿:“今天就定在晚自习第一节课间吧,走吧,马上要打铃了。” 此后,每逢夜幕降临时,随着下课铃响,操场上多了两个固定的身影——一个短发女孩,拉着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并肩在操场上跑圈。偶尔,还能听到短发女生清脆的笑声。 * “关胜又惹事了。” 安宁接到电话时,苏茂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开学一周。 班级里来了新同学,在雷好帅招呼着新伙伴一起加入篮球队时,关胜却显得兴致缺缺。 新同学里,有一个对他来说,其实不算生面孔。 姜衡,他父亲酒友的侄子。 这小子随了他爹的顽劣性格,经常翘课去上网。 那日在网吧门口,关胜把何岩从小混混手里救出来,得罪了黄毛,也跟黄毛的小弟之一——姜衡结下了梁子。 大课间,少数人没有下楼参加跳操,待在教室里休息。 “哎,听说你到处找地方打工?有个一天五百块钱的工作,你干不干?”姜衡吊儿郎当地晃悠到关胜眼前。 姜衡手里还把玩着一把折叠金属尺,这种尺子的边角极其锋利,在普通纸表面轻轻一刮,就能刮碎。 没等关胜回答,何岩像只炸毛的刺猬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姜衡:“你听谁说的啊?别到处泼人脏水了,就是一天一千也跟他没关系。” 关胜哼笑一声,没搭茬。 被他忽略成一团空气的姜衡没有轻易罢休,踢了踢关胜的桌腿:“我家老大有点事儿,想找人替他顶个班。活不多,就坐前台当吉祥物,装哑巴都行。” 关胜挑眉:“那你怎么不找个哑巴顶班?” “你要这么说,咱们就谈不下去了啊。”姜衡有点不悦,金属尺一开一合的摩擦声像只小虫子,啃咬着人的耳朵。 “算了,不去。”关胜摇摇头。 “真不去啊?上次那事儿我和我哥都挺对不住你的,不知道那人是你小同桌。这次有好事儿都先想着你的,就当给你赔个罪,就看咱们的关大少爷领不领情了。” 关胜瞥了眼小同桌何岩:“再说吧,确实没兴趣。” 上次在市里,他跟安宁保证过,除了面馆的小生意,其他的工作暂时不做了,一切以学习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