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六日,星期一。 出门前,安宁看了眼天气预报,映入眼帘的是一竖排蓝色的云朵。 她叹了口气,捞过玄关处的折叠雨伞,放进包里。 连续几天,黄色大风预警都挂在天气界面上,令她惴惴不安。 安宁家离学校不远,交通工具基本就是自行车。 低气压令云层都格外厚重,扑面而来的潮热大风几乎让她喘不上气。 肺部传来挤压痛,她停下车,单脚支在路缘石边调整呼吸。 海风一年四季不间歇地吹过这座沿海小镇,群英中学靠近码头,又处在低洼地势,每逢雨季,校长都会犯头疼。 暴雨、台风、洪水…… 这些潜在隐患无一不令人生惧。 然而对于习惯了这些的石头镇民们,似乎雷雨天也照样能出行,学生们也都准时到校。 七八月份,总能见到被水没过膝盖还不紧不慢的行人。 安宁打心底里不太认同。 她心情不佳地将车骑到校门口。 伸缩门紧紧闭合,只能从保卫室的校门经过。 远远地,就看见一堵人墙杵在大门边。 安宁翻身下来,推着自行车走。 教导主任又在抓迟到的了。 有个学生不敢靠近,一路磨蹭着,企图混过去,下一刻,就被教导主任鹰一般锋利的眼神盯住。 他伸出一根指头:“你,过来站着!” 安宁被这声呵斥吓出了条件反射,颈后汗毛倒竖,过了几秒才踏实下来——她是老师,又不是学生,怕什么。 她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学生A:“烦死了,地中海每天都这么闲吗?昨儿个自习课他进了我们班三次,今儿又抓迟到。” 学生B:“你知足吧。我们班头基本住在教室里,一天只查三次纪律够给你面子了。” 学生A:“怎么办啊,我不想罚写。” 学生B:“要不咱从后门翻吧。” 学生A:“后门被抓可是罪加一等。” “哎呀不管了!晚死一会儿也比现在被抓强!” 学生B一把捞起另一人的衣领,一路连拖带拽地跑远了。 安宁回头望了一眼,在人群中,恰好捕捉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她班的张蕊蕊吗? 心如死灰的张蕊蕊正像个僵尸一样朝前挪动。 准确来说,是以鞋蹭地。 “蕊蕊同学。”安宁出声叫住了她。 张蕊蕊顷刻间闭了闭眼,在难以掩饰的痛苦中,还是恭敬地道了声好:“安老师……早。” 安宁嘴角牵起一抹笑容:“也不早了。” 张蕊蕊倏地把头低下。 没有什么比同时被教导主任和班主任抓住迟到更令人绝望的了。 安宁的位置正好在中间,左手推着自行车,将张蕊蕊和教导主任间的距离间隔得很开。 她面对着张蕊蕊方向,如平常一样般叮嘱道:“五天军训结束了,往后课程安排节奏会更强,如果不抓紧调整的话……” 话说一半,安宁自然而然地侧身,朝教导主任浅浅点了个头,又冲张蕊蕊继续道:“如果不抓紧调整,身体会吃不消。” 教导主任也抿着嘴,神色威严地颔首,然后继续盯着前方,抓迟到的学生。 张蕊蕊被安宁带着,只能跟上她的脚步,不得不加快速度。 低着头,僵着身子,红着脸走进了校门。 她随安宁一路走到停车场。 等老师安顿好自行车,又跟在身边一齐走向教学楼。 一路上,碰到了几个老师和挨完训被认领的学生,张蕊蕊再度羞愤地低下头。 尤其是一班班主任,拎着两个人一路怒斥。 声音响彻整条林荫大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被抓的正是方才绕去后门的那两个学生。 张蕊蕊心中一颤。 真狠啊。 教导主任配合一班班主任,一个守前门,一个蹲后门,就等着将迟到者一网打尽。 那两个学生像小鸡崽一样,被提溜着领子扯来扯去,跌跌撞撞地走上台阶,不敢吱声。 该说不说,安宁的出现太及时了。 被自己班主任教育,总好过挨那两人的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