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二月初五。 京城初春,煦日和风,紫禁城东华门外某僻静四方小院中,六阿哥胤祚迎来了他的六岁生辰。 仔细数来,胤祚其实是当今皇帝康熙爷的第十四个儿子,永和宫德妃生的第二个儿子,因前头夭折了一溜的哥哥,故而在前几年修玉牒时序齿为了六阿哥。 老六这个位置,说后也不后,说前也不前。 毕竟天下不是前些年三藩之乱没了半壁江山的时候了,康熙的大阿哥胤禔已经议定了亲事,二阿哥太子胤礽也壮实得能打死老虎,往后数宫里还有三个嫔妃有着身孕。 但要说不值钱,倒也不至于。 康熙虽贵为天下至尊,可八岁没了亲爹,九岁没了亲娘,在亲情上缺了重要两角,对膝下诸子都有种补偿心理。 就像六阿哥胤祚前阵出天花,康熙不但守了烧得满嘴胡话的胤祚两天两夜,还亲自给孩子改药方喂药。 待到胤祚醒来那刻,更是眼泪汪汪地握着孩子的手保证,等他完全康复一定亲自接他回宫。 但换个角度说,康熙对儿子们管太宽。 胤祚醒来的几天里,康熙干预的“大”事包括:太子的乳母家的狗咬人、大阿哥的哈哈珠子的马鞍不牢、三四五几个阿哥的新养的老鹰不够威武。 皇帝精力过剩、管头管脚的性格,常让内务府和当事皇子精神高度紧张,谁也不知道哪件自己不在意的小事会被万岁爷管成大事。 今天,压力给到了六阿哥这里。 康熙本是来兑现承诺的:他亲自骑马自紫禁城出宫,预备接天花痊愈的胤祚回宫过生辰。 可一踏进院子,六阿哥的贴身太监赵五全却报了他个诡异的消息:院里多了只来路不明的鸟。 胤祚这次出花病势凶险,最难时曾烧得满脸都是痘疮,太医都一致认定“六阿哥药石无医”。 却没成想最后峰回路转,胤祚不但死里逃生,且只在眉心留下一颗像红痣的疤痕。 这几乎算奇迹。 现下,六阿哥只剩将身子好好养壮这一步。 奇怪的是,近七天胤祚健康毫无起色,不肯好好吃饭,也不愿说话,着实把康熙和伺候的太监嬷嬷们都急得够呛。 直到今日天亮。 据赵五全汇报,当这只鸟飞进胤祚的房间后,胤祚忽然精神奕奕,不但叫醒院中所有人,还亲自给这只鸟端水送饭。 鸟,禽也,太监们去准备鸟食时理所当然地捉了几条活虫。 结果这鸟见到虫子,一脚便把盘子踢飞,还躲进胤祚的被子里瑟瑟发抖。 最后是六阿哥亲自端了点心,掰成小块捧给这只鸟,它才从被子里飞出来。 奇怪、诡异、不合常理。 这是康熙的第一反应。 他赶紧进屋,用他那双打量揣摩朝臣的眼睛,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观察起这只鸟。 一只迷你但敦实的浑圆小鸟,看不出什么品种,除了头顶有一片纯白羽毛外,全身都覆盖着亮丽的红色羽毛。 那对银色的眼睛倒是格外漂亮,熠熠生辉,像照亮黑暗的星辰,可又配着一张非常尖锐但小的离奇的鸟嘴,透着点说不出古怪。 康熙伸出手指,想要挑一挑小红鸟的翅膀。 “别……”胤祚十分紧张,康熙手指离鸟尚不足三尺,他便把鸟抱进怀中。 他病后瘦了许多,手臂细到只剩骨头,遮住这么小的鸟都很勉强。 但胤祚还是坚持地庇护鸟,不让康熙伸手碰它。 康熙心底的疑惑加重了两分。 他思索半晌,决定放轻口吻问话,免得吓到孩子:“祚儿,你告诉皇阿玛,这只鸟哪来的?你很喜欢它?” “喜欢。”胤祚的声息很弱,但回答极快且语气坚定,“我要养它。” 康熙沉默了一瞬。 他不明白胤祚为何突然想养鸟,而是这么一只——康熙嫌弃地皱皱鼻子——丑陋的鸟。 康熙又问:“你喜欢它什么?” 胤祚抿抿唇,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鸟,小鸟有灵性地“咕咕”了几声。 康熙看到孩子嘴角勾了勾,然后答:“它长得好看,我一眼相中。” …… 这鸟哪里好看?它比不上最近大阿哥和太子他们养的海东青的万分之一! 康熙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把胤祚揪去猎场,让他看看哥哥们的海东青是多么雄姿英发,多么双目如炬,多么优雅矫健! 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