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十五章 = 无边的黑夜也好,无尽的梦魇也罢,在密林内穿梭了整夜的脚步,终会于泛明的天际,抓住生机。 暗卫们将在树下睡着了的大小姐带回,有惊无险下,一众人却仍免不了令人胆寒的责罚。 夜终将过去,青灰色的天彻底亮起,彻夜未眠的曾释青换下满身血腥气,简单收拾后,便去往女儿屋内。 屏退了一干人等,曾释青就这么站在床前,神色不明地定了许久,最后闭了闭眼,深呼出一口气,转身拿起桌面上的药。 床榻上,起伏的被褥里,小小姑娘正熟睡。 受了伤的双脚已经被简单清洗,期间熟睡的袅袅被疼醒,哭着喊着叫爹爹,婢女们见状,也不敢再继续替她上药,只好安抚着将人送入梦香。 曾释青坐在床边,神情淡淡,掀开被褥,替女儿上药; 几乎是瞬间,熟睡的小小姑娘被疼醒,泪眼汪汪地看清来人后,对上的却是一张无动于衷着冷漠到极致的脸。 曾释青熟视无睹,只强硬压住了想要抽回的腿,继续上药。 察觉气氛不对,袅袅试探着,轻声唤了句: “爹爹——” 再无往日那般回应,只余冰冷的压抑。 待上完药,曾释青起身净手; 回身,就见女儿在帷帐后朝他送来惴惴不安一眼,同他对上后,又快速躲回。 待坐回桌边,曾释青也不说话,只给自己倒了杯水。 凉透了的茶水带回整夜不曾歇息的疲倦,眼前这几近于分毫未动的布局,扯着恍惚的神思,错位至多年前。 忽觉袖口被拉拽,曾释青回神,就见袅袅抬着眼,神情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在确认后,又向他挪近两步。 “曾夕岚。” 是曾释青先开了口。 这一开口,就是许久不曾喊过的袅袅大名。 曾夕岚瘪了瘪嘴, “不是的,爹爹——” 她从未见过这般神情的曾释青。 “你是把爹爹往日里的嘱咐,全当成耳旁风了?” 以为像从前那样,张开双臂,撒个娇,就能过去; 可今日的曾释青,却只余察言厉色的呵斥,无半分往日的慈爱。 “不是的爹爹……是、是那个面生的……那个爹爹带回的……来给袅袅送糕点,还同袅袅说、说……” 豆大的眼泪断了线般向下掉,曾夕岚手足无措,紧紧抓扯着衣摆,捏得皱皱巴巴一团。 曾释青放下茶杯的动作一顿,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抱入怀中, “还同我们袅袅说什么了?” * * * 四季更迭,年复年年; 眨眼间,是又一个九年。 若是再向上推去一个九年,谁还能记得故人旧物,是何模样? 九年前,皇帝的责罚像是一场无端的重拿轻放,思过的七日之期一满,重回朝堂的恭王丝毫未受影响。 这件事很快便被旁的给替代。 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些朝堂上的变幻莫测,似乎总比不得私隐的恩怨情仇。 这些年间,往恭王府后院塞人的不少,恭王收下的也不少,能有名分的,却只有九年前,那个恭王亲自从江南带回的瘦马。 今日宫中设宴,恭王府内,因专房独宠而灯火通明地热闹了九年的李姨娘院子内,一切看似皆寻常,实则里头门窗紧闭,心腹婢女严守门前,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什么?” 声音自屋内传出,尖细划破夜空。 “若不是他进宫赴宴,那姑娘又在小院子内办及笄礼,你真以为这恭王府这么好进?” 意识到失态,女子将声音压低, “更何况,你身上的伤都未好透……” “绿云。” 男子的语气同高亢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开口将后话打断, “莫要感情用事。” 话一说完,一道黑影闪出,一如那短短两句话,淡漠得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完成了任务,本该就此离去的黑影身形一顿,转身向着来时的反方向踏去。 静谧的恭王府偏院内,灯笼高挂檐下,下人们被早早屏退,只余睡不着觉的曾夕岚一人,敞开着窗户,提笔,对着面前的孔明灯,苦恼许久。 月白风清的夜,来人踏入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