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手术灯持续亮着,不时有医护人员步履匆忙地进进出出。穆阳木然地靠墙坐着,混沌的脑子里时不时总会听到一个小女孩儿脆生生地喊“阳阳……”。 他恍惚地记得那时他还小,没有上学,总和一个穿花裙子梳着两个小辫儿的小女孩儿一块儿玩。小女孩儿长得软萌可爱,比商店里的洋娃娃还要好看,性格也乖巧听话,他们在一起玩耍总是特别开心。 后来……穆天德出现了,他喝得醉醺醺地要打他,是小女孩儿不顾安危挡在他身前,他没事,她却被酒瓶磕破头,流了好多好多血。而穆阳年幼怯弱无力反抗,只会躲在小女儿身后哭。 那天以后,穆阳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比洋娃娃还好看的小女孩儿,直到许多年后,高一开学的第一天,记忆中的小女孩儿从天而降,她比小时候长得更好看,明丽娇妍,让人见之难忘。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善良勇敢,他却懦弱卑微,毫无长进。 穆阳活了十五年,此生所见不外乎父亲的暴虐,母亲的痴傻,旁人的冷漠和蔑视。唯一尝过的甜是贺明珠给的,唯一见过的光就是贺明珠。 他紧紧闭着眼,颤抖的睫毛泄露他的软弱,穆阳在心中一遍遍向佛祖,向上帝,向老天爷,向每一位能听见他声音的神佛祷告:请把她留下来!他愿付出他的所有去换取她的生命。 若贺明珠能活着,他今后的人生将不再为自己,而全都为她而活。他会是她最忠诚的信徒,至死不渝地追随她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走得煎熬,贺进在手术室外焦躁地来回踱步。他看了看手表,手术已经超过八个小时,他的女儿还没有脱离危险。 “你这个罪魁祸首,”贺进按捺不住心里的火,大步一迈掐着穆阳的脖子把他狠狠地掼在墙壁上,“都是为了你,明珠才会出事。今天明明是她的生日,她本应该快活无忧地庆祝生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贺进咬牙切齿,恨得满目充血:“我真想掐死你,给我的明珠续命。” 穆阳双脚离地,喉咙被死死掐住,几乎无法呼吸,没一会儿脸色就憋得铁青。他却一动不动,毫不挣扎,任由贺进在他身上宣泄怒火。 “你做什么,快放开他!”外婆刚走开一会儿,回来瞧见这一幕,吓得心神俱慌。 随她一同回来的穆妈妈扑过去拉扯贺进的手,哭喊道:“放开阳阳,放开阳阳。” 动静一时闹得很大,贺进怕干扰到手术室里的医生,才猛地收回了铁臂。穆阳捂着疼痛不已的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穆妈妈还想哭,穆阳朝她摇摇头,穆妈妈这才忍住,却不甘心地瞪一眼贺进,大坏蛋! 贺进不以为意,隐约觉得穆妈妈的眼神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也没心思再深究,满心都挂在贺明珠的安危上。 外婆劝道:“你冷静一点,他们也是受害者,你不能把气撒在他们身上。” 贺进一拳头砸到墙壁上,恶狠狠地说:“该死的穆天德,当年他动手伤了明珠,我就说不能轻易饶他。都是你和傅萱妇人之仁,放他一马,只让他坐了三年牢。这一次,我要叫他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 手术室的灯灭了,贺进大跨步地迎上去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贺小姐已经脱离了危险。” 贺进欣喜:“那就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她,她什么时候能醒?” “最多六个小时,麻药过去,她就能醒过来,只是,”医生惋惜地说:“她脸上的伤口有点深,治好以后恐怕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贺进停顿一下,假装不在意地说:“人没事就好……她是我的女儿,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贺进的掌上明珠。谁敢嫌弃她,谁就是在给老子找揍!” 话说的气势汹汹,说完以后,贺进却萎靡不振地坐在凳子上,两手捂住脸沉默不说话。 他的明珠,他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宝贝女儿,那么漂亮美好的小姑娘,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摧残。她做错了什么! 贺进不敢想象等贺明珠醒过来知道自己可能毁容,该有多难过多伤心! “贺叔叔,贺叔叔,我会保护明珠的,我发誓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将用我的一生来保护她。您别难过……”穆阳跌跌撞撞扑到贺进的脚边,抱着他的大腿,指天起誓。 贺进不耐烦地抬腿,一脚踢开了穆阳:“你给我滚,我贺进的女儿轮得到你来保护,你算哪根葱!” * 苍白的病房里,贺明珠醒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痛得,她想转下头,头上钻心刺骨疼得更厉害。 “宝贝,你醒啦!”贺进惊喜地俯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