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声轻轻落下,脆脆的一声响,马车便在逐渐安静下来的闹市街中动起来,轱辘辘朝镇外驶去。 孟韵垂眸理了理衣袖,看到孙妈身上盖着的毯子歪了,细心地给人掖了掖。 青幺将包好的药往架子里推了推,眼睛轱辘一转,开始和孟韵搭起话来。 “娘子,谢大人走了,伙计说他一早便离开了医馆。” 孟韵闭眼,“我知道。” 说着攥紧了衣裳的一块布。 她不想接话,可怕青幺一直说个没完,所以不得不答。 青幺又道:“抓药的伙计说,如果看到了我或者娘子,一定要先给咱们抓药。” 孟韵睁眼点头,笑得勉强,“嗯,何大夫真是个好人。” 青幺不解,问道:“娘子为何不说谢大人也是一个好人呢?” 明明他又替娘子说通何大夫,让何大夫提前给娘子看诊,省下了许多时间,又送了这么金贵的补药。 这份体贴的心思,哪怕是焦郎君、娘子的夫君都没有呢! 等等……连夫君都没有的心思,为何一个才见过几面的外人会有呢? 青幺捂住了自己长大的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发现真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孙妈的鼾声停了,幽幽地睁开眼,看着一时无话的两人,出言打破了宁静。 “谢大人是个好人。” 此话一出,青幺的手立即放了下来,孟韵的眉头挑了挑,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孙妈的话还没说完,不管一旁两人的动静,接着道:“怕就怕是那种扮猪吃虎,半吊子的好人。给银子不收,要么就是纯粹人好,看诊这种小事人家挥挥手,省得咱们跑断腿;要么,就是想要的不止银子,胃口大着呢!” 孙妈说的有鼻子有眼,配合着手里的动作,边说边比划,只无奈脚伤了不能挪动,否则动作更夸张。 青幺被孙妈唱戏似的比划逗着了,笑得一抽一抽的,回嘴道:“那孙妈你可得好好养伤,等下次咱们再见着谢大人的时候,你好好看看谢大人!看看他是大善人,还是扮猪吃虎的半吊子!” “去去去、”孙妈不耐烦地闭上了眼,复又转头看向孟韵,和蔼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抚。 孟韵自己的心才平静下来,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颔首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孙妈。” “娘子自己是清醒的就好。” 眼下即将与焦家和离,需得一桩事一桩事了结,耗费心力不说,绝不能在此当口上给焦家人揪住任何把柄。 不管这把柄是真的,还是捕风捉影来的,为了孟韵的清誉,都不可落人口实。 孙妈是老江湖,到底比孟韵和青幺多吃了一二十年的饭,虽说比不得营中谋略的军师,总算看得要长远一些。 马车硌到了路面的石块儿,车厢整个摇晃了一下。清早去药铺给孟老秀才抓的药包落到了脚边。 孟韵躬身拾起,垒着堆到了昨晚谢楼匆匆送来的那盒补药上。 枣红漆木的盒子上,锁扣扣得一板一眼,连侧方雕刻的梅花纹路都精致雅观。 这样的药,若没有谢轻舟的意思,何大夫岂会送给她这个陌生人? 孟韵想了想,吩咐青幺道:“下车后,把这些东西一并交给老夫人,就说都是何大夫开的药。” 反正她无病无痛,也不想吃什么补药,正好阿耶又要补身子。 左右这补药来得及时,可谓一举两得。 青幺虽说不解,但还是顺从地点了头。 在青幺心中,娘子无论做什么,都一定有她自己的用意。 * 青幺走后不久,那道她一直张望的门帘忽然动了,走出来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赫然是“早已离开”的谢轻舟。 青幺来得晚,今日人亦不多,等她走后,医馆很快便空了,剩下伙计盘账、清点药材。 谢轻舟缓步走到门槛,街上的一辆马车正好拐过巷角,留下一个车厢的角转瞬而逝。 清亮的眸子睁开又阖上,终于微微眯着,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滚,似浪花一样起起伏伏,又似要跟着马车一路追去。 孟韵娘,一路保重。 伙计抬头,见他站在门边,背身安静伫立,略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郎君真是料事如神,说那小娘子会来,那小娘子果真来了。” 言语之间颇有钦佩之意。 笑意安静地爬上谢轻舟的嘴角,他几乎是不可遏制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