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大夫见秦漠脸色难看,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地道:“袁姑娘受伤后,又淋了雨,先前所住房屋,所用衣物也多污秽,烧伤最忌外邪侵体、火毒内攻,加之姑娘坠楼时脏腑亦有损伤,身体康健者尚能抗过去,奈何袁姑娘本就体虚气弱,郁结于心,这番下来怕是有些难捱了。” “坠楼”“淋雨”“衣物房屋污秽”“郁结于心”,每个词都仿佛是对秦漠的鞭笞,提醒他是他疏忽、引狼入室、自以为是、照顾不周、斤斤计较,硬是把个好端端的姑娘给折腾成这样了,再看一眼腿边可怜兮兮的小孩,秦漠简直要被愧疚淹没。 他深呼吸,努力平息了一下心绪,略带恳求地对文大夫开口:“您就说怎么治?无论需要什么药、需要我怎么配合都可以,您尽管说。” 文大夫沉吟片刻方才开口:“先将身上烧伤处疮疡剜去,以烈酒清洗,再重新上药。我再另开一副方子。” 文大夫先吩咐人去熬麻沸汤来,又去提笔开了方子,略想了想又道:“还要劳烦庄主以内力护住袁姑娘心脉,再来两个力气大的丫鬟婆子将人按住。” “公子也受伤不轻,要不我来替袁姑娘护住心脉吧!”秦漠还没开口,岁始赶紧主动请缨了。 文大夫给了岁始一个“不懂事”的眼神,心道我老人家还能不知道庄主受伤了吗?小破孩子没点眼色瞎捣乱什么。 “没事,我来就行。” “不须费太多内力,护住心脉即可。” 秦漠和文大夫同时开了口,岁始讷讷应下。 很快,麻沸汤熬好了,沸水煮过的匕首、纱布、烈酒等工具也都送了上来,秦漠吩咐岁始:“将,将二丫带下去。” 李曦虽然又担心又害怕,不愿意走,但岁始软磨硬泡之下,还是将人抱了出去。 闲杂人等都出去后,素问和两个壮硕的婆子扶起李昀,灌了麻沸汤下去,又帮着脱了外衫,只剩胸衣亵裤,左肩、后背、腰侧分布着五六处红肿糜烂的烫伤,小片的拇指大小,大片的巴掌大小,衬着少女原本瓷白细腻的肌肤,更显得触目惊心。 秦漠眼睛被刺痛了,有些不忍看,低着头,与李昀掌心相贴,将内力缓缓渡过去。忽而又想到昨日抱李昀时,她疼得直哭,自己竟然还笑话她,真不是东西啊!若这次她能安然无恙,就让她随便骂吧! 李昀虽然昏迷着,又喝了麻沸汤,但无论混沌错乱的梦里还是现实中,全是一刀刀割肉的疼,忍不住便要挣扎,两个婆子又不敢下死手,差点就按不住,还是秦漠狠了狠心,腾出一只手将人扣在怀里,才顺利清理完了伤口。 痛极了的李昀挣扎不开,狠咬了秦漠肩膀一口,直到感觉嘴里有点血腥味了才迷迷糊糊松了口。 文大夫看着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样子,动手清创时却极为快准狠,三两下剜去腐肉、清洗创口、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 折腾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是将李昀身上烫伤都重新处理包扎了,骨折的手臂和小腿也换了药,文大夫松口气,叮嘱道:“一个时辰后再喂一次药,用温水替袁姑娘擦身散热,若是今日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 秦漠一一应下,将老大夫送走,自己又回去守着李昀。 这一守,一整天便过去了,李昀始终没醒,但高热退了,算是喜忧参半。入了夜,秦漠也不好直接睡在李昀房中,不得不叮嘱素问好好伺候,有什么事立即回报,自己先回了聆风阁。 恰好岁始也将哭闹一天的李曦哄睡了,前来向秦漠禀报刚查到的孟家与通源镖局的消息。 * “孟家祖籍冀州兴安县,孟如虎的祖父辈才迁到茂县来,开始经营绸缎铺子,孟如虎的父亲将绸缎生意铺满了京畿十三县,成了整个恵州府的首富。 孟如虎生于永泰二十一年,这一辈只他一根独苗,孟父望子成龙,希望孟如虎能读书入仕,甚至为他捐钱修了座书院,可惜孟如虎不是读书的料,考了十来年,都还只是个童生。 康平六年,孟如虎十六岁,娶了茂县乡绅魏昌年的二女儿,康平十五年,孟如虎二十五岁,以魏氏无子为由休妻,另娶了通源镖局大当家郭武的独女。 孟如虎与郭氏成亲一年后,孟父过世,他夫妇二人扶灵回乡,后来就再没有回过茂县。在孟如虎夫妻离开半年后,通源镖局便关门了,郭武夫妻不知去向,后来这几年,冀州府下辖各县中的孟记绸缎铺子也陆续关门了。 我们带回来的那女子,是在孟父过世前几天被送去王家的,但目前找到的几个孟家下人都不知此事。” 秦漠听完,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又问:“许鹤松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许鹤松生于永泰二十二年,祖籍冀州南源县,家中世代务